第17
显然,此地虽然阴气奇重,却没有属于吕三胜的魂。
萃珲八宝楼恰好就在风口中,风呼啦一刮,地上还燃着的金元宝顿时被吹跑了。
邬引玉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吕三胜还没有死,那他的魂去了哪,难不成也被墨气吞了?
“看来只能等吕老那边的消息了。”鱼泽芝拎着装了吕三胜衣物的袋子说。
邬引玉没应声,试探般推起萃珲八宝楼的门。
没推开,门锁住了。
这地方可是放了不少珍宝的,夜里又怎会把门大喇喇敞着,里面有保安二十四小时巡逻,唯恐丢了东西。
“你想进去?”鱼泽芝讶异。
邬引玉总觉得门楣上似乎有东西在勾着她仰头,她真抬了头,朝上看了一眼,回答道:“进不去,也不一定要进,等等吧鱼老板,别急。”
“我不急,倒是你,又想走什么歪门邪道?”鱼泽芝的语气平淡得很是熟稔,明明两人仅是相识,还未相熟。
邬引玉扭头,发簪上的吊坠晃悠悠的。她抬手往唇前一抵,故弄玄虚说:“哪是什么歪门邪道,既然能走,那就不算歪。”
说完她便掖着裙摆蹲下,把余下一张没烧掉的黄纸塞进了门缝里。
鱼泽芝就站在远处看,既不帮手,也不询问。
邬引玉用一根手指按住黄纸,扭头说:“给我点一支香。”
鱼泽芝没动,就那么淡然疏远地站着,因长衫宽大,显得她格外随性,偏她站得腰直身正,和邬引玉那懒懒散散的样子迥然不同。
邬引玉透过对方那穿着长衫和马面裙的身影,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光着双足踩在业火上,枣红衣袂兜着风轻盈浮动,乍一看恣意随心。偏她姿态庄重,吐出的话也古板严肃,身上仿佛存在着两个极。
她在梦中见过这个人,屡次在梦里诘问她的便是此人。
邬引玉恍了神,摁着黄纸的手指发起麻来,许久才眨了下眼,提起嘴角说:“劳烦鱼老板,帮我点支香吧。”
鱼泽芝这才动了动,从另一隻纸袋里取出香。
可火柴用完了,邬引玉没法点香,她左右看了看,打着趣提议:“要不钻木取火?”
没想到,鱼泽芝从包里摸出了一支打火机,打火石一滚,火焰嚓地燎起。
“鱼老板还会抽烟?”邬引玉一愣,看对方那模样,不像是会碰烟的。
“不抽。”鱼泽芝点燃了香,伸手递上前。
“那你还随身带打火机,莫非……是对象要用?”邬引玉意有所指。
鱼泽芝语调平平地澄清:“对象?没有,这是用来烧纸傀的。”
邬引玉“哦”的那一声百转千回的,嗓音软绵绵,倒是很契合她那闲散姿态。她把线香放低,轻呼出一口气,把缭绕的烟吹向门缝。
这是个引鬼的好法子,就像祭祀之时,若是贡香者不唤所祭列祖的名,保不齐别的孤魂野鬼会前来偷食。
邬引玉轻吹线香,一边念:“来吃,吃饱了好过河。”
“河”自然是阴间的河。
鱼泽芝垂下眼,看见邬引玉压在黄纸上的食指动了一下,门里似有什么东西在把黄纸往里拖。
邬引玉看似没有用力,实则按得紧。她还在不着不急地出吹着香,一边把黄纸往回扯。
薄薄一张纸还挺结实,被扯得压痕都展平了,也没被撕裂。
萃珲八宝楼的门下只有半厘米宽的缝隙,但一根灰白的手指硬生生从里挤了出来,挤得扁扁平平,骨肉模糊,但不见血。
这明摆着不是活人的手指,能被这香气和黄纸引来的,也只有鬼祟了。
邬引玉还在施力,慢吞吞把黄纸往回拉,双腿也随之一动,极慢地往后挪着。
她支着身的脚踝疼得厉害,手腕也在发痛,以至于差点摁不住那张黄纸。
那隻满是尸斑的手指还在和她较劲,她撑不住身,双膝索性往下一抵,撞上了地面。
五门人大多都有的关节痛的毛病,在她身上又发作了。
身上足有八处会犯痛,分别是双踝、双膝、手肘、手腕以及双肩。疼的时候,就好像成了被把控住的提丝人偶。
一隻手从邬引玉脸侧探出,手腕上菩提佛珠相撞。
鱼泽芝弯腰按住黄纸,掀起一角紧紧捏住,猛地往回一扯。
一隻周身灰白的鬼物穿门而出,洞黑的眼没有神采。他嗅着香木楞地扭头,突然张开牙齿稀拉的嘴,朝邬引玉捏在手里的香啃去。
邬引玉不退,甚至还把香往前一送,另一隻手摸向身侧,从锦囊里取出一枚铜板,死死摁向此鬼眉心。
正吃着香的鬼不由得松手,香随之落到了地上。线香燃着的那头往地上戳去,差点就灭了。
邬引玉扣住此鬼物后头,逼近了摁牢那枚铜板,转头道谢:“多谢鱼老板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鱼泽芝已经收手,在邬引玉身后站直身,这无声垂目的模样还挺能唬人的。
从门里穿出的这隻并非什么厉鬼,用铜钱足以镇住,他眉心白烟升起,似是被铜钱烫着了。
他大张着嘴好像在撕心裂肺喊叫,偏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