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
隔着不算厚实的布料,她感受得到吕冬青这段时日的消瘦,再一看,老人家连白发也多了不少,脸上皱纹加深,眼底怅然一望而知。
“引玉。”吕老的声音都透着疲乏,说:“这次,我想劳烦你来训诵吕家的图谶。”
这图谶,以前各门都有,都是在以前流传下来的,上面的图画和文字能预决吉凶,只是后来其他几门认为,用图谶作预言其实不够灵验,现在隻余吕家还在沿用着。
邬引玉静了一瞬,委婉道:“吕老,这不合适。”
吕老叹气说:“我身体抱恙,如今不太适合做这些,但吕家新一代里实在找不出一位熟悉图谶的,我……”
“这吕家的图谶,我也不熟悉呀。”邬引玉从容拒绝,还往鱼泽芝那边悄悄瞥了一眼,说:“不如这样,我帮您问问别人?”
作者有话说:
=3=
诵图谶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吉凶俱在此一举,要是先兆不祥,且又不够准确,那最后怪的是谁,还不是诵图谶的人。
且不说,吕冬青临近仪式开始才提起这事,就这关头,谁敢贸然答应?
反正邬引玉是不敢的,但看吕冬青如今这状态,的确不太适合当那诵念者。
吕冬青顺着邬引玉的目光望过去,一眼就看到刚同他打过招呼的鱼泽芝。在明白邬引玉的意思后,他摆手说:“泽芝不懂这些,她自幼在外,要不是鱼家……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也不会急急忙忙赶回叡城。她啊,怕是连地都不曾下过。”
“我倒是觉得,她懂的应该不少。”邬引玉话里挟笑,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说完,她还真走了过去,环着手臂倚在檐下柱子前,把玩手里烟杆说:“吕老想找个人帮他诵经谶。”
“找你了?”鱼泽芝一语中的。
邬引玉歪着头,目光往吕冬青那边斜,小声说:“我总不能答应嘛,这事儿怎么也不该轮到我做,我担不起这责任啊。”
“所以你来找我?”鱼泽芝很淡地笑了一声。
和聪明人打交道的确很省心神,邬引玉目光一拐,双眼脉脉含情般弯着,问:“那鱼老板答应么。”
“轮不到你,自然也轮不到我。更何况,我不会这些。”鱼泽芝推脱得倒是干脆。
“我以为您天赋异禀,什么都会呢。”邬引玉别有深意。
鱼泽芝垂眼看向身侧的鱼素菡,平静说:“我得照看素菡,她年纪小,容易被吓着,邬小姐你说是吧。”
这可不就是邬引玉此前在车上质疑过的么,没想到这丫头倒成了鱼泽芝的挡箭牌。
“行了,我跟吕老头子说,我们这些外人没人能帮得了他。”邬引玉慢声细气地开口。
吕冬青大概是觉得托付无望了,眸色沉沉地垂眼,直至有吕家其他人走近,才敛起眼底郁色。
来人眼里惊诧不掩,紧张吞咽了一下,着急说:“爷,二少爷回来了。”
边上的人全都诧异扭头,纷纷往门外望,一个个嘴巴张得跟吞了鸡蛋一样。
邬引玉自然也听见了,脚步随之一顿,环起手臂也朝门那边看。
说起来,吕家老二是个有想法的,前些年另辟蹊径,学了许多废禁之术,差点被吕冬青逐出家门,后来竟是主动离家,说要自立门户。
邬引玉已有四年没见过这人了,这位吕二少走后就不曾回过叡城,一副和吕家恩断义绝的架势。
过了一阵,门外果然走进来一个身影,就是吕家那自立门户的老二吕倍诚。
这吕倍诚也不知道是自己听说了这事儿回来的,还是吕家将他喊回来的,看模样好像变了个人,比上次见到时消瘦了许多。
众人都在打量他,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当着众人的面在吕冬青面前屈膝一跪。
这一跪,跪得全场哗然,就连邬引玉也看呆了。
吕倍诚跪还不止,躬身便朝着坐在主位上的人磕头,磕得挺用力,“咚”的一声。
吕冬青哪料到吕二会在这时候回来,也料想不到对方头磕得这么果断。他猛一回神,通红的眼死死瞪着,连忙站起身。
吕倍诚不发一言地磕下第三个响头。
“倍诚。”吕冬青道。
吕倍诚跪着,前些年走的时候他整个人清清爽爽,如今胡子拉碴的,周身衣着也称不上干净,好似是从哪个桥洞下赶回来的。
远处说话的人全都不说话了,一个个都看戏般朝檐下盯。
吕倍诚低垂着眼,没吭声。
“回来了?”吕冬青神色复杂,似是恨铁不成钢。
邬引玉料想鱼泽芝不认得那跪在吕冬青面前的人,于是侧过头慢吞吞说:“这人您认不得吧,这是吕二,之前因为偷习禁术,差点把吕冬青气病了。吕冬青卧床不起,放狠话说要把他逐出家门。”
“吕二?”鱼泽芝淡声。
“嗯。”邬引玉眸光上瞟,边回忆边说:“其实吕老不是真要赶他走,不过是说来吓唬他的,但偏偏吕二性子又莽又倔,且还很要强,连行李都不带就自个儿走了,说要出去自寻出路。这些年倒听说他在外面捣鼓了不得了的玩意,不少人找他探寻养鬼的法子,这养鬼啊,可是害人害己的事,损阴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