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
无嫌只是冷冷看她,却不说自己要找的是什么。
那段时日,晦雪天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
无嫌等人毫不留情,看似是修士,可搜起屋来状似邪魔,冷漠得不像活人。
自雪中碰面那日后,康香露跟着回了康家,那段时日,她是连房门都不能出,门外一直有个护院在守她。
康家祠堂里,老夫人盯着家谱说:“把她的名字和生辰添上去。”
到底是康家蝼蚁不如的庶女,边上老婢说:“可是,小姐的生辰只有那过世的贱女才知道啊。”
“翻,去翻她的遗物。”老妇神色不善,“名字得添上,否则仙长要是问起,可不好交代。”
“那贱女是妓子出身,她死的时候,所有东西都跟着埋进土里了。”老婢为难。
“挖!”老夫人冷声。
老婢隻好去掘了康香露生母的坟,果真在遗物里找到了康香露的生辰。
在把康香露的名字和生辰添上族谱后,康家一位向往修仙,却因根骨入不了道的门客说:“老夫人,小姐这是鼎炉体质!”
“何意?”老夫人不解。
那门客说:“那位仙长将她要去,怕不是要收她当弟子,而是想采补!”
老夫人听得心中一凉,过了许久,她摇着头挤出声说:“到底是贱女所生,也是一条贱命。无妨,既然仙长要了她,日后不论怎么说,我康家都能多一条生路。”
几日后,那群修仙人没找到想要之物,无嫌隻身前来,在康香露屋中过的夜。
守在门外的护院全昏迷在地,其中一人竟被活生生冻死了。
路过这偏院的下人以为此处进了歹徒,想进去一探究竟,被一道气劲撞飞老远,方知是仙长设下禁製。
翌日,康香露跟着无嫌一起离开,也是自那夜起,她身上便沾了寡淡仙气。
有根骨奇佳者见康香露身上带有仙气,以为她在一夜间成了仙,便四处宣扬康家出了仙人。
老夫人得知坊间流言,不免羞臊,后来干脆将计就计,对身侧仆从说:“那就对外称,康香露被点召成仙了!”
……
狂风大作,将远处的灰烬卷了过来。什么尘埃沙粒,全都穿过了康香露的身,直接扬远了。
康香露灰白的魂凝视着浓云密布的天,哽咽着说:“她啊,倒是待我好,不曾打我骂我,还和我日夜亲近。我伴在她身边一段时日,心里知晓,她并非寻常修仙人士,她可比我见过的修士都厉害多了,呼来的是真的风,唤来的也是真的雨,还能无翅而飞,潜海遁地。”
康香露微作停顿,哀声说:“那可是仙人才做得到的,只是我跟在她身边许久,也不曾见她上过什么白玉京,也不见她与其他仙人会面。她越来越苍白,失魂落魄的时日也越来越多,有时候我看她甚觉陌生,也不知她壳里的究竟是谁。”
引玉知道,这说的根本就是无嫌,所谓失魂落魄,那是因无嫌成了役傀!
她心下还有不解,又朝祠堂指去,说:“香案下有一佛龛,佛龛里供的是一尊双面佛,是无嫌赠康家的?”
康香露说“是”。
“龛中像……是无嫌?”引玉接着问。
康香露摇头说:“那不是她,但她想让晦雪天独属那尊佛,好让其他神佛都进不了晦雪天。”
她一顿,挤出浅淡一笑,说:“她还同我说过,她是杀生入道,得一直取人性命保住修为。”
害人性命,取鬼祟阴气,这才是无嫌修行的路子。
引玉蹲久了,站起时眼前一黑,不由得往莲升身上歪。
莲升抬手抵住引玉的背,说:“无嫌的确是杀生入道。”
“我想也是,我看她眼里总是噙着恨,料想她应当不是真的一心向善,即便她穿着僧尼长袍。”康香露又说,“后来我才知道,她果然当过神仙,不过被撤了职,再进不了白玉京了。”
“她如何说的?”引玉索性往莲升身上偎。
康香露面露迷茫,说:“我不知道,她不曾跟我提起缘由,隻说自己曾在白玉京坐观人间。她手里倒是常常把玩一隻十二面骰,不知是不是仙界法宝。”
听到十二面骰,引玉猛朝莲升看去。
莲升神色骤变,“她可有说过,十二面骰从何得来?”
“她不曾提过。”康香露叹气,“我知道她隻想从我这得些舒坦畅快,她手脚常痛,每年都会离开数日,不知去的哪里,不过回来时,身上总有鞭笞留下的痕迹,得靠采补恢復。”
她哭着挤出笑,继续说:“我心知肚明,她哪是真的垂怜我,爱我,她眼里只有憎恶,从未有过什么情情爱爱,所以我才叫她杀我。”
作者有话说:
=3=
“取我性命, 让我再无心牵挂于她。”康香露低头,双肩抖得厉害,一时间不知是哭是笑。
她眼中流出血泪两行,说:“终是不能共度余生, 她又连一瞬的爱怜都不愿给我, 我得不了这情衷, 至少该了去另一桩心愿,才不算枉度此生。”
她已是游魂, 面色惨白,又哭得眉目间凝满哀愁, 就像一朵枯萎的花, 再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