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
莲升干干脆脆地去了术法,本也只是想耳报神撞撞钉板。
“要是醉影还活着就好了,她一定知道不少事。”引玉的心微微一沉,不敢想芙蓉浦的惨状。
莲升沉默了。
引玉犹记得,她在小悟墟大开杀戒,醒神的那一瞬好似堕入无间地狱,眼前全被血色涂红,她双手也红,那血腥味浓重到叫她差点晕厥。
那时小悟墟佛陀全无,想来如果芙蓉浦也中灵命的幻象,定也是……遍地横尸,惨不忍睹。
引玉止住念头,说:“香满衣和云满路命已至此,林醉影多半也保全不了性命。”
“去芙蓉浦一看便知。”莲升淡声。
两人话音方停,引玉怀里的画窸窸窣窣一阵响,系绳眨眼便被挣开。
纸张不是自个展开的,而是里边有东西在翻腾。观整幅画卷,里边除了墨汁外,可就只有香满衣和云满路的念了。
引玉干脆展画,果真有东西呼啦一声飞出,正是香满衣和云满路的念。
两个丫头都是闲不下嘴的,和耳报神不相上下。她们刚飞身离画,便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好像初次睁眼,又同引玉说了句许久不见,还因为想起芙蓉浦,哭啼个不停。
一番说辞和上次极像,偏偏两个丫头不容打断,两人互相搭腔,说得那叫一个有来有往。
引玉只能任她们说,听上句便能猜到下句,敷衍应声了事。
薛问雪睡得正熟,隐约听见哭声,睁眼时差点拔剑,哪料马车里除了一鬼一妖一木人,竟还多了两缕念。
他立马朝两位仙姑看出,看出了两人的纵容,索性重新闭眼。
罢了,薛问雪心想。
既然是念,便比魂灵单薄,想除去还不简单?更别提这两缕念气息纯净,掀不起大风大浪。
香满衣哭停了,才有闲心留意马车里的其他物什,指着木人说:“哎呀你看这小老木人,怎么躺着不动,它能说句话逗我开心么,我正难过着呢。”
“没点礼数,要是被主子知道,定要削了你的嘴。”云满路冷笑。
耳报神想不通,自己躺得好好的,怎就被这两个丫头当成靶子使。它白眼更是翻得起劲,说:“我爱躺哪就躺哪,你们前些天不还说尊老爱幼,今儿全忘光了?”
此前说尊老爱幼的,可不是这两缕念,念与念之间的所感所知不相通,自然不知道此前的事。
香满衣和云满路面面相觑,神色迷茫得紧,一个伸手戳耳报神的脸颊,一个捏起它的碎花裙。
“什么尊老爱幼,我怎么不记得有见过你。”香满衣纳闷。
“你那记性,也隻比鱼儿好上些许。”云满路在旁嘲弄。
耳报神不想和小丫头争辩,且不说还是两个忘事忘得飞快的丫头。它木眼皮一耷拉,合眼就说:“罢了,既然你们停不住嘴,要不……说说邬嫌?”
引玉伸手,直接将耳报神的眼皮掀了,说:“头次听你主动问起无嫌。”
耳报神讷讷:“我才不是关心她,这不是想替你们二人找找线索么。”
说起无嫌,香满衣不免又指摘起对方的不是,末了干巴巴补上一句:“无嫌嘛,其实也不是那么坏,就是模样凶了些,又不爱搭理人。”
“你就这点胆子,幸好你扎的辫子和我不同,否则我名声早被你败尽。”云满路冷哼。
“见过无嫌手里的骰子么。”引玉问。
香满衣想反驳云满路,可缩了缩脖子,一句大声点的话也说不出,努嘴道:“无嫌常在房里和另一个女子厮混,那女子不常露面的,也不知是她的谁。芙蓉浦里玩乐的可多了,有玩投壶的,有玩行酒令的,有玩飞花令和击鼓传花,自然也有玩牌九和骰子的,数不胜数,可她对这些全无兴致。”
经香满衣这么一说,引玉隐约想起芙蓉浦的那些玩乐了,那些玩儿的,可比香满衣口中的多,她附和道:“的确数不胜数,我最喜欢的当属牌九,输赢全靠运气,不像别的,还得有一番本事才玩得来。”
莲升睨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听起来玩过不少。”
“不然我去芙蓉浦作甚,单是喝酒?”引玉不是狐媚,一双眼却弯得比狐媚勾人。
“你存心的。”莲升指的是引玉刻意提起此事。
引玉却好整以暇地说:“可这些都是真话,我要是不坦诚,你定要摆脸色给我看。”
“我从未摆过脸色。”莲升淡淡反驳。
引玉往莲升心口戳去,指指点点道:“你不说真话,如今不乐意的成我了。”
香满衣眨巴眼,恍然大悟说:“原来这就是大人心心念念的那一位,以前在芙蓉浦,我听大人日日说‘她’,夜夜说‘她’,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恭贺大人得偿所愿!”
云满路捂住她嘴,佯装出恶狠狠的模样,说:“大人不要面子么,你说这么大声作甚!”
引玉坦坦荡荡,可不会因这忸怩,反观莲升,已经合起眼,一副不愿看、不愿听的模样。
“说无嫌!”云满路松开香满衣的嘴。
“你急什么,我又不是不再接着说了。”香满衣用力擦拭嘴唇,唯恐云满路的掌心沾有泥污,又说:“单说玩乐的事,我有日看见无嫌手上拿着骰子,以为她玩儿去了,便壮着胆同她搭话,哪料她的骰子根本不是芙蓉浦的,乍一看,似乎有好几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