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
只要有一缕冥石气劲撞进画身,其他气劲便会齐齐跟上,好比飞龙走蛇,从头到尾一寸不落,一下就全钻到画里了。
玉白卷面登时显露出一些黄沙纹,好像被甩了些个泥点子。
好在,此卷很快便吞噬了裹挟在冥石气劲中的沙石,画卷又变得干干净净。
数里之外幸免于难,引玉收回画卷,暗暗将画中灵力纳入自身。
灵力到底是出自冥石,哪是那么好下咽的,她顿时白了面色,脸又跟纸似的。
莲升抬臂,掌心往她后心贴去,施出灵力说:“什么都往画里藏,当时役钉的苦,总不该还没吃够。”
“役钉的苦,是我自愿吃的。”引玉轻咳了一声,终于缓了过来,慢吞吞把画卷好。
莲升收手,她知晓天地画卷的厉害,却还是在引玉收卷时,拨开对方额前坠子,朝其眉心点去。
她稍稍一试,见无甚异样,才说:“我若叫你吐出来,你吐不吐得?平日怎不见你这么馋。”
引玉佯装困惑地“嗯”了一声,眼珠一转,睨着身边人那暗沉沉的花钿,说:“我平日不馋?这话可不能说啊,莲升。”
莲升不语。
引玉凑过去,噙住莲升的下唇,刻意弄出声响。
她眼波一抬,看那花钿变艳了,才分开些许,笑着说:“役钉的苦我是吃够了,但对于另外一物,我却是贪心不足,你猜猜是什么。”
莲升的花钿色若浸血,她面色不改地抬手,指腹抹向引玉唇上湿痕,说:“我同你说役钉,你和我说欲。”
“怪谁呢。”引玉笑了。
袖袋中,耳报神一声不吭,只是暗暗翻了个白眼。它什么都看不着,不出声是怕扰着这两人,没想到这两人说着说着,竟说起了一些别人听不得的话。
它忍不住咳了一声,好像痰卡嗓子眼了,偏偏它是隻木人,哪里有什么嗓子眼,说:“作甚黏黏腻腻的,好在我老人家身子倍棒,不然迟早有一日要被你们齁出病。”
莲升心上有欲,她的欲壑才是无底洞,深壑一敞,便合不上了。
她睨向引玉额角,淡声说:“说燥了,还是方才累的?额上全是汗了。”
“那要不替我擦一擦?”引玉随手将合好的画卷抛出,画卷散作墨气,徐徐汇到她灵台中。
她太久没有像这般使驭画卷,如今隻稍稍费了些劲,便好似长途跋涉,累得话都说不稳,流汗也应当。
莲升捏起朱红袖口,还真往引玉额角上一按。随之,她朝骰子那处扇去一掌,将飞旋的尘沙拍散,说:“去看看。”
引玉心还未定,一听这话更是怦怦直跳。
急旋的尘沙被莲升拍出的气劲掀开,裂骰躺在泥地上,因太过残破,叫人险些认不出来。
骰中原有一方天地,此番骰子一裂,里边的藏物自然全都滚了出来。
有龙娉蜕下的蛇皮,有不知何物的一截白骨,有腐烂的生肉,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凡间器物,还有……
人。
薛问雪和阮桃还真被困在骰中,僵亦然。
薛问雪失去意识,周身全是伤痕,一身整洁的长袍变作褴褛,而阮桃穿的虽是真身幻化的法衣,却也好不到哪去。
僵本就裹在白麻布中,乍一看似乎未受到什么伤害。
但还多了一人。
引玉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抖,心已快跳出喉头,踏过去的步子却不由得放慢。
她想知道那是不是归月,又生怕不是归月,那猫儿在外流落太久,受了太多的苦难。
天色明亮,地上躺着的人是银发黑裙,一张脸……
被头髮蒙起来了。
莲升走了过去,在引玉之前拨开了此人脸上的发。
良久,她才抬头看向引玉,说:“是她。”
引玉施术将薛问雪、阮桃和那隻僵齐齐扶起,令他们挨在树边,这才提裙蹲到归月身侧。
这乌云踏雪的小猫长了一副机灵的相貌,尤其是睁着眼时,一对猫儿眼甚是灵动,看起来像是不安分,且点子还极多的。
偏偏归月是看心绪行事的性子,要是没有兴致,那可就安分得比天石还厉害,那叫一个一动不动。
是银发黑裙不错,眼也是这眼,鼻也小巧秀气,睡着时唇会微微抿起,似乎有些倔强。
引玉这才伸手,指腹往归月眉心点去,试了归月的灵台。
灵台枯竭,灵力所余不多,真身仍是仙体,却是千疮百孔,应当是一动就会痛的。
当时扪天都的妖气,果然不是出自归月,而是龙娉!
龙娉满嘴谎言,所谓的“丢”,怕不就是把归月丢在十二面骰中,随时拿出来用。
不过,也不枉她们辛苦一遭追到此地。
相比之下,薛问雪和阮桃的伤已不算重,他们不过是皮肉之伤。
引玉再一探,好在归月的伤不比林醉影重,醉影可是连魂都到了将散不散的境地。
“是因为反覆被噬灵、夺舍,她的灵台才亏残至此。”她蓦地收手。
莲升也伸手试探,眉头紧锁着道:“这伤不难养,过段时日必能好得完完全全。”
“也好。”引玉呵出堵在喉头的那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