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
脚往泥地上一踏,方知这地方当真凉快了许多,地火……就跟熄灭了一样,黄泥一点也不烫脚了。
耳报神被薛问雪夹在腰边,呵斥道:“你怎还学起她们了,把老人家夹在腰边成何体统,不求你抱着,你好好拿着不成么。罢了罢了,老人家宽宏大量,你便说说,这泥地比原先好踩么。”
薛问雪回到马车上,说:“地不烫了,此前的热似乎真是地火作祟,这不移山的天,终归是要变了。”
天说变就变,转瞬间,晴朗碧空变得阴沉无比,那酝酿了数十成百年的雨,终于瓢泼着落下。
造这马车时,莲升没料到此地会忽然有雨,所以丁点避雨的术法也没有施。
大雨一落,马车便软绵绵地往下塌,连身上彩墨都糊成了一团。
“驱车,驱车!”耳报神嚷,“只是不给咱们离开马车,没说这马车驱不得,快些找个地方避避,否则你们不管是人是妖的,都能被淋成落汤鸡!”
薛问雪揣摩了一番,觉得有些道理,干脆拉起缰绳,策马往远处驶。
马车摇摇欲坠,两匹马是还跑得动,可脑子不大灵光了,任薛问雪怎么拉,也不停,还边跑边散架。
“怎么啦,找到躲雨的地方了么?”阮桃掀开帘子问。
薛问雪在帘外应声:“没有,马车拉不住了。”
这两匹马本就跑得快,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车外景象骤变。
阮桃看得一怔,讷讷问:“这是哪啊。”
“在往……”薛问雪哑声,“灵犀城的方向去。”
被他架在腰边的耳报神幽幽说:“幸好这车快要塌了。”
那话方落,阮桃隻觉得自己在下坠,待她回过神,人已跌坐在湿漉漉的黄纸上,被滂沱大雨浇得一个激灵。
僵也被淋湿,身上的白麻布有松动的迹象。
不移山的雨实在是太大了,和芙蓉浦雨势最大时一样。
僵忽然抬手,手上的白麻布没缠紧,一下便被雨水打散了。
薛问雪无意望去一眼,看着浑身一僵,不知是不是因为雨水入颈,他周身拔凉。
犹记得,这僵被缠上白麻布前,浑身上下不剩一寸好皮,肉已是近半糜烂,尤其手和腿,已露出白骨。
可如今……
白麻布散开,从中露出的一双手好像刚长好皮肉,比豆腐还要嫩上几分,白得毫无血色。
有一些黑纹,似是烙在了皮下,显得隐隐约约,比刺青还隐晦。
这黑纹和它眼底的一样,它怕是……
真的要成“不化骨”了。
回到崖边后,莲升施术令裂地合上,正想召出一把伞,头上雨水便被齐齐挡住。
引玉撑着伞站在她身后,说:“这雨下得比我想象中要快许多,此事已了,回去看看那姓薛的和小桃树。”
莲升一顿,不咸不淡地说:“忘了一件事。”
“什么?”
莲升望向远处,说:“那马车也许已经被雨水浇化了。”
引玉想到耳报神那骂骂咧咧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她看莲升要握伞,便抬臂用手肘挡住,说:“这伞我来打。”
作者有话说:
=3=
赶过去时, 只见地上有一角被泥水遮了过半的黄纸,其上彩墨已淡。
人影呢,人影是一个也不见。
黄纸是掉了一角在这,可其他的呢?
要折成那纸扎马车, 单单这一角可不够。
引玉猜到那马车支撑不了多久, 可没想到, 地上仅余这么一角纸。
偏偏……
偏偏瓢泼大雨把气息也衝散了,薛问雪和阮桃几人的踪影, 彻底被淹没。
引玉张望许久,说:“马车也许是被暴雨衝化了, 人难不成也化了?”
“不可能, 不过他们离开应当有一阵了。”莲升伸手探到伞外, 接了满掌的雨,手收至鼻边轻嗅。
她皱眉说:“不是答应了寸步不离么, 躲雨去了?”
“躲雨?”引玉诧异, 观四周可不像是能躲雨的,除非是到一里外的村子去。
雨下得突然, 一里又那么远,与其跑过去躲雨,还不如让耳报神多长些枝叶当伞使来得靠谱。
“上哪躲。”引玉摇头,“走到那已是浑身湿透,躲不躲的,还有什么区别。”
她朝地上那角黄纸走近, 料想地上是找不到足印了。
果不其然,这地方被大雨衝刷, 别说薛问雪等人的, 就算是她刚留下的足印, 眨眼也被衝淡。
莲升朝远处指去,说:“到村里看看,或许他们还真冒雨过去了。”
“当真是一事刚平,一事又起。”引玉拎起裙摆,慢腾腾挪步,挪步时紧盯脚下,省得泥水四溅。
既然是天地画卷,那她素来是喜净的,此前在小荒渚时还好,如今记忆完全恢復,就算有术法傍身,也不大忍得这泥。
这一低头,引玉隐约看到一古怪轮廓,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被染成了泥色。
不是黄纸,看似比黄纸要厚上许多。
不移山已有很长一段时日没有住人,当年留下的东西,除却那村子里的,大都被埋在黄泥下了,哪还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