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
金灵根使剑优势最大,于是宋温凊就习了剑。
她是个出身乡野的丫头, 却成了和光仙君的关门弟子,因此,她被高高架起,众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那时宋温凊只有六岁,几乎什么都不懂,她还丢了之前的记忆。但她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她知道哪样才能活。
——她必须是“有用”的。
所以宋温凊学了剑,成了剑修。
她是个天才。
她学剑的第一天,和光仙君就发现了此事。
万中无一的天才,千年难遇。
但当时,他只是拍了拍她的肩:“你天赋尚可,还需勤加练习。”
“记住,切不可轻易在外头与人械斗,做意气之争。”
于是等宋温凊知道自己的天赋,已是很久之后了。
那时她十二三岁,第一次被师尊准许出峰,她去了宗内学院旁听长老授课。
演武台的弟子们在使剑,动作笨拙且认真。
宋温凊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拿起剑柄,剑在她手中却如指臂使,好像本就是身体的一部分般自在随心。
那时她才后知后觉,有了些隐约的猜测。
而等她天才之名做实,则又是过了几年的事情了。
那年宋温凊十六岁晋级金丹,参加宗门大比。
在最后一场挑战赛中,她用剑越级击败了比自己早十几年入门的师兄,一举夺魁。
此事一出,不止灵蕴道宗震动,便是连整个东洲修仙界都哗然了。在当天夜里,消息就传向了其他大洲。
宋温凊之名,一夕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十六岁的金丹……
末法时代的年仅十六岁的金丹。
不仅是单薄的“天才”,同时还意味着太多太多东西了。
许多人心中都燃起了一把火,他们笑着脸,张着嘴大喊——希望!
宋温凊的修炼天赋当天吸引走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导致“剑道天才”的名头直接被压过。而再到传播开来,进入听客耳中,又隻简略得剩了“天才”二字。
“灵蕴道宗出了个天才,叫宋温凊。”
“十六岁的金丹,你说能不天才吗?”
所以剑道天赋,反倒鲜有人知。
也就是灵珏那种因为血脉注定要提防着宋温凊的人,先前进行了仔细的调查,才会晓得。
但宋温凊是个剑道天才,这事是毋庸置疑的。
不像其他视剑如命的剑修,宋温凊配戴的剑只是入宗弟子人手一把发的凡级灵器,多年来,她也未想过更换。
但是同其他剑修一样,宋温凊的手很稳,甚至她的手比绝大多数的剑修的手还稳。她自小对于身体的各部位都有精确到变态的控制力。
自宋温凊六岁练剑以来,她的手便没有抖过了。
可现在,她发现她的手在颤。
宋温凊无法抑製这阵颤抖,她第一次对她的手失去自控能力。
疑问冒了出来,很缓慢的,像被寒气冻结。
她想问为什么。
她察觉到她的心也在颤。
那情绪是害怕。
怀中人的身体越来越冷了,任宋温凊将人如何严丝合缝地贴近自己,都捂不热她。
宋温凊的手颤得越来越厉害,她再也拿不稳剑了。
银光坠地,铁器与剑柄碰撞出尖利的声响。
灵器微微发亮,光芒闪了闪,很快又隐去。
宋温凊没去在意,她固执地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了些。
“颜竹…颜竹…颜竹……”
她小声的,一遍又一遍地唤着。
这样的冷,这样的无声无息,她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她想到“死亡”。
宋温凊的思维在慢慢变得迟钝,她的注意力也在发散,她开始感到寒冷。
补灵丹被成堆成堆扔入口中,宋温凊闭眼炼化,护体灵力复又强盛起来。
——不能被耗死。
宋温凊将人紧搂住,手指微屈召起落于地面的灵剑。她借着刚才炼化丹药之机,引体内灵力衝破了几处气穴。
既然这冰室四处封闭,再寻不到出路,那她就亲自造个出路。
筑基不行,便试试金丹如何。
宋温凊举起了手中的剑,周边无风衣诀自起。
灵剑剑身发亮,一股气以其为中心朝外激荡开来,久久不息。
一招斩出,冰霜飞溅,声势震天。
稀碎的小小的星星点点的白自半空飘落,停在人的眼睫、鼻尖、发尾处,像下了场雪。
宋温凊把剑握得很紧,她的手此刻倒稳了,半分不生颤。
她眯起眼,紧紧盯着石门方向,想越过满空让人心恼的飞霜,更快更早地将景象看得清楚些。
她需要知道这番尝试到底有没有作用。
她又实在是等不了多时。她强行用了禁术,相当于是以透知生命的的代价使修为重回金丹期,耗时越久越伤身。
碎冰散了些,宋温凊终于瞧见石门的状况。
它还是很好地屹立在那里,隻表面留有了道斜着横贯上下的剑痕。
失败了。
宋温凊平静地得出结论,铁锈味瞬间充溢了口腔,温热的红止不住般自嘴角疯狂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