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
抵达皇宫后,临时上位的女帝竟软弱地选择不战而降,她立刻命人将秦恕绑到寝宫,在对方面前转悠了好几圈,可都未见其有什么攻击意图,只是瞧她的眼神格外复杂。
华凝光不懂她的神情是何意思,想再刺激她一番,问她:“我侵你国土,屠你亲人,难道你不想杀了我吗?”
秦姝之却闭上双目,流下一滴清泪,再未多瞧她一眼。
事情暂时急不来的,华凝光无奈隻得暂时作罢,离开寝宫去处理政务。
在气运到手之前,为避免灵魂受身体所斥,需每日勤勉运转秘术稳固灵魂。而身份自然也要好好经营,坐稳她的皇位,做出足够多的功绩,世界本源对她的排斥力才能逐渐减少。
战后要处理的事务奇多,早朝一上便是两个多时辰,处理奏折又过去大半日,剩下的时间又要运功,每天只等晚上到寝宫休息。
她找来一些不致命却会令人极其痛苦的毒素,喂给秦恕,随后到床上睡下,盼着秦恕能在夜间行刺,干脆些将这具身体杀了。
可她等了一周,只见着秦恕日日如同雕塑般盘坐于榻上,因毒素而双唇乌青,痛得冷汗津津,仍一次不曾起身尝试杀她。
勉强得了些空闲后,华凝光终于等不下去了,捉来一心想救她的贴身宫女叶流青,在她面前以极残忍的手段一刀刀剖开其血肉。
鲜血染红了房间内的石板地,痛嚎声异常凄厉。
“真是忠心耿耿的姑娘,明明如此弱小,却像个捏不死的蚂蚁一样,想方设法地要救你离开。”华凝光一手掐着宫女的脖子,手里的刀染血,一滴滴落到地上。
她笑着,阴冷似毒蛇,状似蛊惑:“如果不想她死,就来攻击我啊,快来亲手杀了我。”
“陛下!!”
可怜的小宫女凄惨地叫着,双手用力抓挠她的臂腕,划出一道道血痕,却那般努力地转头将目光落到秦恕身上,似质问,又似祈求悲哭:
“陛下…五年前究竟有何旧缘,令您做出如此抉择啊陛下……”
“咦?”
华凝光惊疑地挑了下眉,她意识到了什么,一刀捅进宫女的脖颈,将死透的尸体随手扔到地上,抬眸直直望向秦恕。
她双目紧闭,睫羽上沾着泪,眉眼间朱砂鲜红似血,刻着至深的隐忍与无意泄露的苦痛。
是什么令她在面临神佛都不堪视的惨状时,还能忍耐至此?
华凝光眯起眼,“难不成,你认识我?”
秦姝之猛然睁眸,直白显露出惊愕与茫然,缄默多日第一次开口,生涩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恐惧:
“此言…何意?”
“哟,真的认识啊,难怪呢。”华凝光仰头哈哈一笑,心里的怀疑终于有了解释,“看来你们感情不错啊,能忍到这个地步,可惜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兰曜清,她已经死了呢。”
她着重咬紧兰曜清三字,将死字拖出长音,眼里的幸灾乐祸与看热闹似的戏谑半分不加掩饰。
原是没有身体记忆闹出得笑话,否则早早解释清楚,许能省下她很多工夫。
秦姝之静止般凝望了她半晌,直至干净的眼白爬满红血丝。
那仿佛组成了她身体一部分的平和与宁然,如同一面镜子被打中,咔嚓咔嚓布满裂痕,最终碎裂一地。
一个向来和顺柔静的女人陷入绝望时,比亲眼见证幼崽被人杀死的母兽还要疯狂。
身体里积累的毒素涌入灵根里,秦姝之主动接纳了使她日夜痛苦的剧毒,生生将碧绿的灵根浸透,转为浓墨似的青。
灵根变异,杀性大增,巨大的灵力漩涡在她周身环绕,女人驱使着裹挟剧毒的灵力拍向华凝光,口中却发出悲鸣,绝望的姿态仿佛将迎来自戕。
灵气轰上胸膛,毒素是从表层一点点开始侵蚀这具身体的,华凝光未曾料到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给自己选择了如此痛苦的死法。
浑身麻痹,她动弹不得,只能忍耐着万千虫蚁啃噬般的痛等待死亡,双眸恶狠狠瞪着秦恕。
所幸对方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痛苦。
多日来,她给她灌下无数可怕的剧毒,却从未见她如此时这般失态过。
气力尽失般跌坐在血泊里,那双漆黑的眼眸被染上墨青,生机却在一寸寸抽离。
秦姝之望着华凝光占据的身体,盯着她的脸,试图寻找出熟悉的痕迹,神色在哀戚与绝望间转换。
直到痛苦反覆鞣製,麻木掉最后一丁点知觉,眸光渐转为死寂,空洞如同无底深渊,对视间便能令人神思一晃,险些坠落般瘆出丝丝寒意。
“为什么……”
她看着奄奄一息临近死亡的华凝光,木然发问:“为什么占据她的身体,为什么希望我杀了你。”
“你不必知道,反正你的兰曜清再也回不来了。”被疼痛折磨惨叫到失力的女人勉力挤出一个狰狞的笑,虚弱而满怀恶意。
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她看到秦姝之已经干涸的眼眶流下一滴掺杂血色的泪,面庞僵硬如石雕。
[喂, 你还好吗?]
自观完这段记忆后,兰景淮站在原处已经很久没动静了。
她面无表情,看上去异常平静,但识海内如同受到攻击自动防御般, 又燃起了一片火海。
那烈火比几日前的血焰更恐怖, 燃尽了每一个角落, 连绵无尽头。丁小五只是一个投影,却在恍惚间感受到了将人淹没的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