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
云烬雪眸光微颤,似乎石子投入死水,已经许久没有波动过的水面又溅起涟漪。
宗门内一般都会有应对危机的预案,可以在遇到问题时及时作出反应,可能谁有通天本领能预知那种灾难,提前做准备呢?
家园被毁,逃出来的人里也有伤者,只要活着就得生活,可事发过于突然,没有任何后路,那么多人无处可去,那么多伤者需要用药,燕归星在这个时间担起责任,难以想象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刚刚失去师兄,师尊,以及那么多照顾过自己的老师,承受着巨大打击,还要放低身段,一个个去求其他宗门来收留幸存弟子,为此背上债务,恐怕也没少受嘲笑贬低,却依然将事情办好了。
云烬雪无法想象那样的画面。
无法想象,在自己身边长大的那个乖巧小姑娘,低三下四祈求他人的场景。
她身为神极宗的大师姐,在宗门遭难时没在,对发生的一切全然无知无感,甚至那时,可能正在床上被人寻欢作乐。
所有本应该由她来承担的压力与痛苦,全都落在那个从来不会拒绝自己的小姑娘身上了。
燕归星遭受这番磨难,会不会怨恨她?斥责她一味逃避,只会将自己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有没有后悔跟着自己来到修仙世界这个问题,云烬雪已经不敢再问一次了。
她害怕再次听到后悔那两个字。
这是什么噩梦啊。
心臟仿佛已经凝成了顽石,疼不动了。
可这个念头一出来,还是蜿蜒着爬上裂纹,抖落细细碎碎的灰。
从前,因为疼,因为累,因为委屈,云烬雪忍耐不住哭了许多次,也不知道是不是把眼泪都流光了。
现在所承受的心酸苦楚,要放在从前,必然又是满面潮湿。但此刻,她的眼睛却还是干燥的,刺痛的,没有任何泪水能滋润。
她好像干涸了。
参见继续道:“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劈山门准备邀请其他几个大宗门与家族开个除魔大会,想要商量如何处置此次吸引魔物的那几名犯人,并且制定计划驱走雷魔。另外,确立新的仙门百家之首。”
江炎玉嗤笑一声:“劈山门那帮废物,那么快就跳起来了?神极宗刚没,就惦记着第一仙门的名头,哪里轮得到他们。”
之前神极宗一家独大,其他宗门都只能退居二流,现下最大仙门已毁,没有个顶好的衬托,倒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敢出来争第一了。
她又问道:“开会地点在哪里?”
参见将书卷抱入怀中:“在劈山门山海阁,时间就在明日。”
江炎玉站起身,紧了紧腕间捆带:“这种热闹我们当然也得去凑凑,对了,燕归星她还会去吗?”
她手中掌着颠红堂,虽被称为邪修,但那么多年来所谓正道宗门与世家虽对她恨的牙痒痒,但却都拿她没办法,是因为实力在此。
在她眼中,劈山门自然算不得什么,但神极宗陨落后,这玩意在修仙界还真有那么一些号召力。
明日那场除魔会议,那些叫得上名字的宗门世家大概都会参与。
即使不去思考,也能猜到,会上指不定要怎么贬低暗讽神极宗,只要有点脑子的人肯定不会去参加,燕归星大概也不会去吧。
低谷时刻就避开人流,给别人递话头可劲编排自己,无奈之下,大多数人都会这样,但可不是江炎玉的作风。她不是什么好人,却也多少看不惯这行为。
江炎玉略略沉吟,看了眼还坐在软塌上正发呆的女人,向参见道:“这样吧,你放出消息,明日在山海阁的除魔会议,酌月堂主与道韵仙君都会到场。”
劈山门也位于中州,与明台距离较近,因为地皮贵,所以宗门不算太大,但胜在山清水秀,接近人烟,去哪儿都方便。
群山之中,突兀出现一道极宽的焦黑行迹,仿佛黑河流淌而过,腐蚀了过路植被山体。
几人御剑浮于半空,都穿着不同颜色的宗门服饰,正看着那道焦黑痕迹,彼此交谈着。
“就是这个?”
“对,那雷魔只是经过而已,就有这种破坏力,难以想象现在的神极宗是什么样子。”
“魔物之力太可怕了,好在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
钟声渺渺,飞虹流光不断经过,几人也不再交谈,继续赶路。
山海阁设立在劈山门最高一处山头,是片圆形平台,上面铺着白玉砖,间或夹杂着其他颜色的砖石,拚成劈山门的信仰神兽,伸开爪子,张大口器,瞪眼如灯,威风凛凛。
平台边缘十六道玉柱,撑着琉璃天顶,光照下来,粲然生华,白日可见云海抚柱飘过,傍晚惊叹飞鸟穿过斜阳。
置身其中,让人神清气爽,感慨一番远阔好景。
劈山门弟子服饰皆为明黄色,此刻有不少立在山海阁外,负责接引与会者,确认身份,安排落座。
平台内以一架黄金椅为中心,往外划出片扇形区域,放着许多白玉坐席。快到开会时间,现下已经坐了不少人,都在相互攀谈着。
简单寒暄过后,所说内容,无非都与那惊天动地的惨案有关。
无论是谁提到这件事,都要加一个“实在没想到”作为前缀,以“可惜”或者“命运使然”作为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