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
孩子们被血吓跑,脚步声远去。
云烬雪在地上跪了半天,才忍住摔到脑袋带来的眩晕感。等好一些了,也没有站起来,因为刚刚没吃饭,没有力气,便没动弹。
就这么跪坐一会,她想要攒口气爬起来,却失败了,碎碎念道:“起来吧,不然晚上要睡在外面了,好危险啊。”
这么说着,却还是没能起来。如此尝试多次,最终还是瘫在原地。
缺失关键零件,还千疮百孔们的身体真是不好用,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云烬雪揉着腿,呆坐在原地。从摔倒后始终平静,连一丝丝被愚耍的愤怒都没有,仿佛情绪盒子已经被挖空了。
而就在这时,有个人站在她身前:“你起不来吗?”
是个女人声音,年纪应该挺大的。她又道:“我扶你起来吧。”
云烬雪反应了好一会,才有些不知所措道:“嗯好,谢谢你。”
“小事。”
被那人搀着站起来时,她突然很想哭。
几乎是抑製不住的心情,来势汹汹。如同平静湖水被人砸了大石头下来,是无论如何都遮不住的波澜涌起。
那人想要送她回去,云烬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没有家,便只是说,会有人来接自己。
那人说好,又关心了两句后,转身离开。
看不见相貌,但是味道却留了下来。
并不特殊,甚至过于平平无奇,以至于在香水中闻惯之后,云烬雪逐渐忘却那味道代表着什么了。
但始终记得站起来那瞬间,让她忍不住鼻尖酸涩的触动。
她想要再次找到那种感觉。
之前为了开店做准备,没少在这条街上走动,从来没有觉得陌生或费力过,此刻却有些寸步难行。
不知道下一步应该踩在哪里,害怕突然冒出来的小孩子。所有声音都放大许多倍在耳边杂糅,分不清远近。
云烬雪似乎踩着自己的心跳声一步步往前,脊背上蜿蜒着冷汗,小心翼翼,步履维艰。仿佛再次回到刚眼盲那会,精神逐渐绷紧。
已经足够缓慢小心,但还是很快,她踩到一颗石子,登时身体失重,摔倒在地。
江炎玉始终跟在远处,见状,立刻想衝过去。但又想起她方才的叮嘱,隻得忍住了,双手握紧。
云烬雪忍下疼,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平日里半个时辰能逛完所有店铺的街道,今日花了两个时辰才勉强走完,还摔了许多次,身上青青紫紫好几处,甚至还有擦伤见了血。
准备回去时,钻进小巷子。摘去眼罩和帽子,眼前顿现清晰世界。让她没忍住笑起来,如获新生。
江炎玉跟着走进来,眼眶红热,悲伤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云烬雪往回走:“这你就不懂了,是艺术。”
吃完晚饭打算休息,这边刚坐上床,那边门打开。红衣女人走进来,不由分说的在她身前蹲下,为她注入灵力修养着身体。
云烬雪想说不用这样,都是小伤。然而看见她紧抿的唇,又没说出口。
算了,由她去吧。
这之后几天都是如此,在街上走来走去。偶尔能听到别人说这里多了个盲女,其他也就没什么了。
并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但她并没有放弃,反而更加热衷于其中,但没过多久,又因为一场大雨而暂时止歇。
在雨停后,云烬雪再次出去,戴好伪装后往街道里走。
大雨之后,所有味道都像是被洗过一遍,清新好闻,空气中浮动着泥土与青草香气,略微潮湿。
木棍敲在石砖上的声音变了调,云烬雪听在耳中,一步步往前走。
也许因为地面湿滑,今日走的格外磕磕绊绊,速度慢上许多,还摔了很多次。
她数度扑上地板,闻见和站起来时截然不同的味道,污水,灰尘,剩饭苦酒,甚至蠕动着的虫子的臭气。
挣扎着爬起来,云烬雪继续走着,没行多远,踩空一半砖石,再次失控跌倒。
这次摔的有些严重,骨骼都响了几声。身上还有多处擦伤,像是淋上滚烫姜水,疼的她忍不住倒抽凉气。
没能第一时间站起来,半边身子还在雨水泥洼里,已经能想象到现在是个什么狼狈情态,云烬雪忍不住笑了笑。
坐着休息一会,刚准备爬起,忽然听到靠近的脚步声。
有人走近,而后站在她身前,问道:“需要帮忙吗?”
云烬雪心头一跳。
说话的是位大娘,和曾经扶起过她的人声音很像。恍惚间,还以为是时空重合,那人再次向自己伸出手一般。
大娘俯身握住她手腕:“姑娘能站起来不,来,大娘给你撑着。”
云烬雪压着心头激动:“谢谢您。”
大娘道:“客气啥呀,来来来,你扶着我手。”
攥住那双手,那双几乎粗糙到分不清男女的手,而后顺着她力道缓缓起身。
掌心擦过大娘手背,摸到一处横贯整条手背的旧伤疤。接着,云烬雪闻到一股味道。
大概是刚刚烧完火,她手上纵横的苍老纹路间,藏着浓郁的炭火气味。
云烬雪眼前骤然拉开一副画面,火球降临人间,把所有一切燃烧殆尽,岩浆爆裂。而她坐在那焦土废墟中,论如何都爬不出去,于是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