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
察觉到身体在产生变化, 肩头重压移走, 虽然疲累,但精神却陡然放松。
云烬雪意识到, 现如今, 退路就明晃晃摆在眼前, 她只要死去就可以回家。再也没有被谁限制,是完完全全的自由了!
面上绽开笑容,兴奋爆发,难以抑製。
过了好一会,她才冷静下来。
侧首看向身前,银发女人依然跪坐在地。云烬雪想把她拉起:“别跪着了,这是做”
摸上她手腕时,冰的云烬雪下意识缩回手。
她看着指尖,怔愣片刻,问道:“你的身体好冰,怎么回事?”
心萤收刀入鞘,眼中波光粼粼,江炎玉微笑道:“对不起,师姐,我没有温度。”
回想着那一瞬触感,云烬雪很快反应过来,她的本相是一块冰。
询问之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云烬雪抬手,掌根贴在她额头,果真一片冰凉,寒气森森,甚至有些刺人。
她问道:“那我这样碰你,对你而言是不是很烫?”
江炎玉缓慢摇头:“我也感觉不到烫,我的魔物本相毫无知觉。”
云烬雪略微吃惊:“毫无知觉?”
江炎玉道:“是。”
云烬雪道:“也就是说,没有触觉,也察觉不到温度吗?”
江炎玉轻声道:“是这样的。”
云烬雪总算明白,为什么她宁愿能力被限制,也不愿意恢復本相,而是执意守着那具躯壳了。
这种没有知觉的身躯,对于一个不甘寂寞的人而言,大概很难忍受吧。
云烬雪问道:“还有办法再弄一具吗?”
问完又意识到,如果随随便便就能有,她之前也不用那么珍惜了。
魔物想在人间活动,大多数都如雷魔和瘟疫那般,套上来自死尸的假皮,这种皮粗糙又容易坏,更不会有触觉。想拥有正常人类的身体,只有轮回转世这么一招。但转世后,会失去记忆。
身为魔物的自我,与拥有知觉的身躯,就仿佛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般。除了重生这种意料之外的事物再次发生。
沉默须臾,云烬雪将手探过去,拉着她起来:“无论如何,你别跪着了。”
江炎玉顺着她力道站起,长发从地板上抽离,尾端居然垂至脚踝。
云烬雪低头看,掌心的手腕如瓷似玉。相当清薄精致,但过于苍白,毫无血色。皮肤之下,也并没有血管纹路走向。
真如寒冰一般。
江炎玉垂眸望着她,突然道:“师姐累不累,今日早些休息吧。”
松开她手腕,云烬雪道:“行。”
嘴上答应着,却没有起身,目光扫到银发尾端,忽然又道:“你这样不太方便吧。”
那么长的头髮,一不小心就要踩着了。
她揪住身前人衣摆:“来,给你扎个辫子。”
江炎玉眸光颤动,嗯了声,转身蹲下,双手规规矩矩的扣在一起。
银发顺着脊背铺散着,如苍茫雪山表面,跃动着烛火。
云烬雪伸手拢起她长发,分为几缕,攥在手心,忽然想到了之前眼盲时帮她编发的场景。
此刻与那时相似,但心态,经历等等,已经完全不同了。
在心中叹了口气,手上开始动作。原本想弄些复杂好看的,但最终呈现出来,仍旧是和那时一样的单支□□花辫。
好像这样最简单的,反而最适合她。
编到尾端时,才发现忘记拿发带。
云烬雪想了想,反手拆下自己发间的黑色发带,一边微微摇头让长发流泻,一边将发带绕在发辫尾端,系上个蝴蝶结。
掂了掂发辫,微侧视线,垂落在那段玉颈上。
真的没有感觉吗?
小心翼翼探出指尖,在突出的脊线上移动,触感依然冰冷,身前人没有丝毫反应。
那凉气仿佛顺着指尖传达到心底,云烬雪收回手,回想起方才对视的瞬间,浅金色让她心神都为之震颤。
她嘀咕道:“我都说了我暂时不走,你其实也没必要那么着急”
说到这里又顿住,之前分明对她说过去死的话,现在又讲没必要,自己都觉得虚伪,但是这样未免太
太突然了。
江炎玉缩了缩身,想要低头,又意识到头髮还在她手中,便道:“对不起。”
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隻好再重复一次:“对不起。”
这三个字咬的又轻又颤,云烬雪以为她哭了,可侧着身子看去,面容一片平滑干净。
难道连眼泪也没有了吗?
松开发辫,云烬雪拍拍她肩膀:“站起来吧。”
江炎玉依言站起来,发辫尖尖垂落在膝窝,还是有些长了。
云烬雪也跟着站起:“转身过来。”
江炎玉转过身,垂眸瞧着她,瞳色金灿灿,一片澄静。
云烬雪将她探到她背后,捞起发辫,在她颈间松松绕了一圈,最终又搭着肩探出身前,尖尖垂落在前胸处。
她道:“这样绕着,上下楼梯或者跑步的时候,就不会不小心踩着或碰着了。”
江炎玉目光错也不错,落在她面容上:“嗯,谢谢师姐。”
她身上还穿着件鲜亮红衣,领口处贴着肌肤的地方堆着一线雪,因为温度太低还没有融化。
云烬雪抬手帮忙抚落,看着指尖雪色消融,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是她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