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玩笑话
浴室胡闹一番,番茄打卤面已经粘成一团。舟若行用筷子挑起糊在一起的麵团,噘嘴,“都怪你。”
“是。”南天远大方承认,仿若吃了什么大餐,“好吃。”
“你说考完一模,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呀?”
他顿住,想到了那枚小小的碎钻戒指,埋头喝下最后一口汤,“后天你就知道了。”
“不可以提前剧透么?”
这段在第一次的时候可没有。舟若行隻隐约记得,一模考试之后,南天远性情大变。也不算大变,而是比以前更冷漠,疏远,阴沉。
她本是乐得看他出糗,那时不知为何突生恻隐之心。她陪他坐在机场旁的一个小土丘上,那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独处。
橘红色火球落在暗蓝色苍穹臂弯里,兀自缓缓沉下。她说,你看这飞机起飞降落,人生也是如此。总有停歇,也有再出发的时候。
那天两人坐到很晚,直到月上枝头,南天远说的话一向很少。但是临走时候,他认真说了,谢谢。
少年的双眸闪着光芒,暗夜里,映进舟若行的心底。
后来南天远对她表白时,她想,或许就从那一眼开始,她对他有了些许不同。
而这一次,她迫切想知道他约她去哪里,说什么。
“三天都等不了。”南天远勾唇,“还真是心急。”
舟若行又红透了脸。
原先衣服已经被汤汤水水泼成水墨画。洗了澡出来,南天远是光了上身吃的面。舟若行说你文明一些。他放下筷子,道,“去衣橱里拿一件t恤。”
“哪一件?”
“随便,你拿什么我穿什么。”
舟若行念叨着神经病,进卧室打开衣橱。
白玉佛稳稳放在最高层,俯视她。
她一惊,仔细打量。神态,颜色,像,真的太像了……难以置信,踮起脚尖触碰。一样的手感,温润微凉。就是在南天远书桌上放的那一尊释迦。一模一样,就是他!
怎么会。搬家后,南天远告诉她这是从泰国请来的佛像。他为何要隐瞒。
南天远在客厅问她找到了么,舟若行随手抽出一件,关上衣橱,回应,“哦,好了好了。”
每一天,南天远早起后晚睡前都给南仲冬打电话,但是那个号码一直关机。他隐约不安。
一模考试第二天一早,他去楼下拎了粢饭团和豆浆上来。屋里一桌一椅,连电视都没有,他打开手机听bbc新闻,权当做练习听力。咬一口饭团,警笛声划破平静,呼啦呼啦刺耳响起,由远及近。
南天远心臟突然急速地跳,反胃恶心,嘴里的饭团怎么也咽不下去。他起身去卫生间,抱着马桶,将为数不多的早饭全吐出来。然后坐在地上,静静听着窗外警笛声响。
他在默念倒数,修长手指扶住大腿,努力控制颤抖的肌肉,指甲用力到泛白。
声音越来越响,从街角拐进小区,走到窗下。然而警车未停,高声喧闹,从窗下走过。声音又变远了。
直到再也听不见,南天远才敢大口大口呼吸。抬手抹了额头,一层冷汗。
最后一门考试是英语。监考老师比学生还安耐不住,在教室前前后后踱步,一会望望窗外,一会看看表。舟若行正在作文审题。当年高考后,以为可以和“李华”开心说再见。怎么兜兜转转一圈,李华又出现在眼前,这是何等孽缘!
还好做了记者后偶尔也需要和外籍教练运动员打交道,英语没忘光。打好腹稿,她提笔替“李华”写回信。刚写了dear一个单词,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出现在教室门口。
下面有小小的骚动,监考老师让大家安心答题,快步走过去。
“南天远,你出来一下。”
斜前方的脊背僵直,随即站起。舟若行看到南天远平静放下笔,交上试卷,背起书包走向教导主任。她斜过身子往外看,走廊上还有两个人。
深蓝色製服。她对这个颜色异常敏感,不禁多看两眼,是警察。
考试结束后回到班级,没看到南天远。舟若行给他发信息,问他在哪。玄斐然在和穆隽对答案,唉声叹气说完了完了。舟若行不放心,问穆隽见了南天远了么,得到了否定答案。
一直到晚上,南天远都没回復。电话打过去,一直无人接听。
而这之前,南天远还对他说,考完试带你去一个地方。他不会忘记,她太了解他了。
晚饭食之无味,罗烿烿问她是不是考得不好。还没等她说话,舟清朗就开始心理按摩,空气鸡汤灌了一杯又一杯。
“考得还行。”
“那怎么闷闷不乐,有心事?”罗烿烿担心。
“为情所困。”舟笙歌不合时宜插嘴。
登时饭桌上另外四隻眼睛齐刷刷看向舟若行。舟清朗好奇,罗烿烿不怒自威,联想到前不久女儿身上的红痕,她提高声音,“你”
“舟笙歌,你别逼我掀你老底!”舟若行打断妈妈的话,拧上弟弟耳朵,毫不留情,“少说句话没人当你哑巴。”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有什么老底我怎么不知道!”
舟若行使了十分力,“毛头小子还敢肖想玄”
听到这个字,舟笙歌马上服软,嬉皮笑脸,“姐,姐,亲姐,手下留情!”
睡前舟笙歌十分罕见亲自登门道歉。谄媚一张小脸,坐在舟若行床头,“姐,你高低给老弟留点面子。”
新信息进来,舟若行一个蹦高从床上跳起来,捧着手机,双眼转动盯看屏幕。只有短短一行字,她却看不懂了。
南天远:我回家了。
舟若行:我等了你好久。你不是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南天远:不用去了。
舟若行:周末?
南天远:以后也不用去了。
什么意思!舟若行反手打过去电话,没等南天远开口,劈里啪啦发脾气。对面沉默,她说,“喂,南天远,你说话!”
“舟若行,我们只是普通同学关系。之前的话,都是玩笑。”
“玩笑?”
舟若行踹在角落里的书包上,叉腰面对墙,低头问,“所以之前那些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无一丝波澜,南天远挂断。
“姐。”舟笙歌噤若寒蝉,手指从后捅舟若行后背,“这个姓南的是不是就是……”
“什么姓南的!”舟若行给了他一击爆头,“礼貌点,以后那是你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