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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温

 

这么说起来好像她自己也差不多。皇帝摇摇头,照旧捆紧了底下人手腕,见他仍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昏迷样子,才抽刀抵着他颈子慢慢移开身子。

洞穴窄小,容不下人直立,中间还横亘了一堆火。皇帝自守在洞口,审视四周,想是没甚风险,才微微闭目养神。

“……你们中原人也忒狡猾。”过了半刻,洞底那人忽地开了口,原来是醒了,“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他的汉话倒十分流利,看来先前并没听错,“反正我回去也要坏了你们好事。”

“你的头想来很值钱,我搭上半条命把你弄来,总得得点好的。”皇帝也懒得看他,只换了个避风的姿势烤火,“活的比死的有价值。”先前在水里滚过一遭,皇帝脸上面具早不知被冲去何处,此时却是一张正脸对着里头男人,“我不仅不杀你,我还要好吃好喝招待你几日,再好生着人送你回去呢。”她只笑眯眯地,看去温柔可亲,反教男人一阵鸡皮疙瘩。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我们中原人狡猾嘛,总得让你亲身体验一下,你说是吧?”她随手把玩起防身短刃,寒光便在火光里一闪一闪的晃人眼睛,“不然怎么证明你是对的呢?”

“哼,我看你也没办法,你一个女人,到时候我的手下找来你怎么抵挡。”

“抵挡不了,我不仅是个女人,而且只有一个人,单枪匹马,是挡不住。”皇帝仍旧是点头微笑,“真可怜呢,一个流落荒山的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还带着个拖油瓶。”她似乎是觉着有趣,只是笑,顺手还将已烘干的衣物鞋袜套上身去。

“你才是拖油瓶。给我解了,我定能走出去。”

“解了你,然后绑我?”皇帝微微瞠目,一手指着自己,“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她一面说,一面以一只脚伸出去虚踩在男人喉咙上。这人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这么一只脚横过去,一下已是左右皆难以挪动,只能讪讪闭了嘴,偏过头只看地下。

可皇帝显然没打算就此罢休,拿着脚面去抬他下巴,只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鼓着腮帮子赌气做什么,倒显得我成了采花贼,调戏良家郎君。你这么髭须乱舞的,肌骨又糙得很,分明是我亏。”

“嘁,哪都像你们中原人似的娘娘腔,一个个男人还要女人可怜。要在我帐中,你这种只有脸好看的狡猾女人就该俘去做女奴。”

“啊是是是,你想想办法俘了我去,别在这光说不做啊。”皇帝逗弄了一会一时心情大好,连听着外头呼喊找人的声响都没什么反应,只将刀收了回来,在指尖滚了两下,过了须臾才将刀收回鞘中。

“哼,外头不就是找我的,过一会儿你就该跪着求我了,管你是什么中原皇帝的使者,一样伏要在我脚边。”

有道理啊。

皇帝便笑,看了看外头天色晚了些,仿佛是不太安全,便将里头人裤脚衣袖全撕下来,撕成好些布条,想了想,又割了他一绺辫子丢在地上。

“你你你你干什么。”他显然是没料到皇帝忽而又是扒衣裳又是割头发,一下很有些惊惶,缩着身子往穴底退去。

可惜退无可退,看着便像是在洞穴底挣扎。

“撕你衣服啊,你都看见了。”皇帝眨眨眼睛,手上却一点儿没停,将布条结紧成一长条绳子,又将男人手脚捆到一起,脸面朝下拖出了洞穴。

嘴倒挺硬,一路拖出来硬是一声不吭。

待到将绳子绑上了马,这人也还是一声不吭,只是微微翘着颈子,护着脸不被石土刮坏。

怎么还挺看重自个儿的面相。皇帝好笑,干脆将人一把带上了马,“放心吧,我觉着这绳子不大结实,怕拖到半路把你丢了,岂不白费我一番力气?”胯下一夹,沿着河川方向奔出去罢了。

法兰切斯卡一路驾马回了主子滚下河川之地,寻了一条相对平缓的路,缓缓催着马走下去,过了好半天才下得坡来。

当时这两人马上缠斗,惊得马也没看着前路,竟是一个失足从坡上滚了下来,一路滚进河里。

想来是教河川带去下游了。他在周围转了转,没见着马尸,只一串马蹄足印顺着水流延伸下去,看来马没什么事,还能正常走动,却不知马上人如何了。

身着重甲的那个大约是沉底的,他虽能感知到主子活着,却没办法探知人方位。法兰切斯卡折了根长树枝,叁两下去了小枝,便将东西往水底探。漠北河流普遍不太深,越到下游越浅,这一条虽是大河,到底也不过数十尺,这么根八九尺的长枝,探一探大约也能触到河底石头。

可惜什么都没有。

“人在这河里泡个叁刻半个时辰的,是不是会死啊……”他忽而想到,便看了看天色,“一个时辰不到,到底会不会死啊……”妖精匍匐在河边又探了探树枝,“没死应该是冲到下游去了吧……”

河床上确实没得人的触感。

应该没溺死吧。法兰切斯卡正想着,忽而嗅着些熟悉的血气,正是下游方向而来,赶紧地便上马追上去。

虽早过了冬至,日长是越来越长了,可到底没到得春分,漠北地界还是白昼短些,没行多少里程便见得暮色四合,原本就灰暗的天色变得越发沉重。

妖精抓着缰绳,一面留着心思去寻先前血气来源,一面看着雪地上些微的马蹄印。马蹄沿着河川顺流而下,先是轻快疏松,而后才渐渐停了下来,直到在一处枯树旁扰了许多密集的脚印。

蹄印有些深了,看着湿漉漉的。

法兰切斯卡于是绕着这处枯树转了两圈。

果不其然,顺着一点残留的松土便能见着才被扑灭不多时的火堆,人工堆起的碎石,里头还有重甲甲片,只是原本连接甲片的布绳尽数叫抽了去,贴着碎石堆在一处,只中间散落了几片。

是拖拽的痕迹。

再往里些,岩壁便十分低矮了,妖精只得弓着身子前行。烧残的枯枝败叶已被风吹得沁凉,只剩下几分焦黑印子,旁边便是血气的源头。

只一两滴,不多。

他蹲下身捻起沙土嗅了嗅,并不潮湿,地面上也没什么打斗痕迹,再抬眼看时,便见着最里头一绺辫子。

发梢打卷,有些干枯,细细嗅来还有些油味。

这不是从他主子身上割下来的。

他略松了口气,收了洞口甲片,才将东西丢进行囊便被一小队人围住了。对方一见他手里还没来得及扔掉的发辫,叫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话,当即便拔了刀来。

妖精心下叱骂起来,只道是被自家主子坑了,手上却牵着马略往后退了几步,眼见着到了洞穴口上,忽而翻身起跳,拔了腰间短刃便当先跃上最近一人马背,一刀割了人喉咙,又借着胯下这匹马闪转腾挪,绕着解决掉紧接着靠近而来的几人。

幸而他灵活轻捷,没几下便除了包围,赶紧跳上自己的马,一扬鞭,直往河川下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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