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露营日三
戚林漪看着瘦,但是力气不算小,在地库里和希让慈合作搬抬东西的时候很利落。
一开始希让慈让她到车里等,他来就可以。
“希让慈。”她连名带姓喊他,没有了特定时刻那种弯弯绕绕的音调,听起来像要找他清算什么。
被叫到名字的人头皮一紧,放下手中的东西,仔细听她说话。
“之前是我腿受伤了不方便。现在我已经好了。日常生活中你可以多照顾我一些,但不能什么都你来做,我没有那样的大小姐脾气。”
“我知道。”希让慈过来捉她的手,认认真真同她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你虽然可以走路了,但是你记得医生当初怎么说的吗?”
戚林漪撇撇嘴:“说了很多,哪句呀?”
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但有人耐心和她回溯。
“三个月内都是康复期,你要注意保护关节,最好连重物都不提。”
戚林漪耷拉着眉眼:“可是这是我们一起出去玩,我也想要有参与感呀。”她道德的天秤又跑出来作怪,总觉得两人同行,却什么脏活累活都让一个人做,实在很不公平。
本以为希让慈还有什么说辞要来堵自己的嘴,戚林漪圆着一双眼等待他的下文。却不料,有爪子挠了挠她手心,是安抚也是告罪。他很果断答应了她:“好,我们一起抬。你喊道三,我们一起发力。”
戚林漪展颜,俯身拉着墨绿色的尼龙把手,像个飒爽的发令员:“一、二……”
即将到三的时候,她察觉希让慈那头以微弱但真实存在的领先优势拽起了带子。
里面是一套不锈钢多功能桌,很沉。
戚林漪提起的时候,只有很少的重量在手上。她终于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爽快答应。
他既满足她的参与感,也兼顾她的身体。
戚林漪同他视线交汇,眼里有嗔有笑,含着无声的默契。
后来遇到一些比较轻量的,她会故意作怪,把口号念得飞快,或是干脆不念便提起,搅扰得希让慈措手不及,一脸错愕,而后她便咯咯咯地笑,是得逞的慧黠。
“你啊……”希让慈像个被小辈恶作剧的年长者一般发出无奈的感慨。
“我啊……”戚林漪学他的语调,更添三分淘气。
周六的中午,路上车子多,进出岛的桥上有些堵,戚林漪回完手机消息,侧头看着边上非机动车道中顺滑的电动车军团,中间混着一道显眼的身影。
微躬的身体,豹猫一般悬浮在金属车架上,穿着短裤的双腿蹬抬之下隐隐可见的薄肌。
“过了这段桥就好了。”希让慈只得戚林漪的后脑勺,以为她不耐烦堵车,便出声安抚。
没得到回应。
“你在看什么?”希让慈顺着她视线望过去。
“在看那个女生骑车,好好看呀。”
前车刹停,希让慈也停下,恰好能看到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
“你想骑吗?”希让慈只一瞥,视线落回戚林漪侧脸上,替她把颊边的一根发丝捻了下来。他认为她骑会更好看。
戚林漪摇头,心有余悸的样子:“高中的时候试骑过一次我同学的,蹬一脚飞出去老远,我吓了一跳,想停下来,结果脚又够不着地,只能边喊救命边继续踩,那个王八蛋在边上看热闹不帮我,我差点没摔了。”
事情已经过去十年,戚林漪说起来仍然又好气又好笑,语气恨恨的。
车流重又动了起来,希让慈握紧方向盘,跟上前车,也追问她:“后来呢?你怎么下来的?”
后来啊……
戚林漪大仇得报的嘴脸,“喊救命没用,我就大喊他暗恋的女生名字,他果然立马冲上来要捂我的嘴。”然后她借机扒着他的书包带子连滚带爬地下来了……
“哦对,他那部车和刚才电梯里的男生有点像,都是白色的……”她陷入回忆,没注意边上人的目光有些黯淡下来。
到了地方,戚林漪下车,茂盛绿意不仅让她眼睛舒服,心里也感到清新愉悦。
吉阆岛内几乎没什么海拔高的山,往岛外便不一样了,戚林漪走到一处崖边俯瞰,竟也有会当临绝顶的视野。
“饿不饿?”希让慈从身后环着她的腰,看看她,看看景,再看看她。
戚林漪摇头,“我喜欢不费力就能看到这样的景色”
“喜欢就好。”希让慈啄了下她的脸,“想先搭帐篷还是想先去看看瀑布?”
戚林漪选择了前者,因为她此刻很有一种想在此处安营扎寨占地为王的野心。
希让慈笑着喊她“大王”。
搭帐篷和组装餐椅的时候,戚林漪显见地兴奋。
希让慈已经提前看过组装视频,但想到前头戚林漪的话,便陪着她重新再看了一遍。两人合力,把帐篷和天幕都搭起,又把炊具、桌椅等都组装好。
组装之前戚林漪还不饿,中途却已经肚子打起了鼓。希让慈用瓦斯炉把火点起,预备烧一锅水,先给她煮个面。
戚林漪看着从无到有,以零散配件支撑起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小空间和稳固的桌椅,突然体会到了成年人的升级版家家酒的感觉。
希让慈听她的描述,眼里有清浅笑意。他寡言,但戚林漪总有许许多多精妙可爱的脑洞和描述。他们合该是一对。他这样想。
在等水开的间隙,戚林漪仰头倒进帐篷的充气床垫里,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冲外边守着火的人碎碎念。
“小时候家里只有我一个女孩儿,没人和我玩过家家,我就跑到隔壁找比我年纪小的妹妹玩,我那时候才四五岁,闹着要给人当妈。”
“我那时候虽然不懂事,但大概也觉得,当了妈妈就可以决定很多事吧,比如安排孩子的衣食住行啊……比如管教孩子的言行举止啊……我现在都还记得我叉着腰教训她要乖乖吃饭的样子。”她的声音好似带着笑意,但面上却并无喜悦,“简直和我妈一模一样。”
希让慈关小了火,去到她身边,他身量高体重大,一坐下,充气床垫像海浪,把她“打”到他身边,他顺势搂紧她。
她讲起父母,情绪总是不高。
戚林漪笑笑,依着他的胸膛:“后来……她也不大乐意和我玩了。因为她找到比她更小的孩子,她也热衷给人当妈妈。”
希让慈摸摸她的耳垂,很遗憾自己弥补不了她小时候的缺失,但却忍不住向她许诺:“我会一直陪你玩。你想让我当什么,我就当什么,好不好?”
戚林漪用鼻尖摩挲他的锁骨,试图驱赶鼻腔内突然蒸腾起的酸意。
“嗯。妈妈,我肚子好饿。”她很自然同他撒娇。
幼时懵懂,只以为母亲身份便于控制别人,长大后才知晓,最温柔包容的爱意里,会让人幻视母爱。
假如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子宫,那么她正沉浸在希让慈供养的丰沛羊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