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二:少年行(15)悔婚迟
一回府,萧景便径直跪在了老夫人的院中。
老夫人倚在椅子上,一旁的李嬷嬷帮她按着太阳穴。“还有几日就要成亲了,你说你要退婚?”
“对。”即便跪着,萧景也挺直了脊梁,带着世家子弟的傲骨,“昨日京郊的大火,里面出现几具不知名的男尸。孙儿在一人身上发现了南阳王府的腰牌。”
“胡闹!你有问过南阳王吗?如今你和县主大婚之事人尽皆知。为了一个小妾之死,现在提出要退婚。你让世人怎么看我们宣平侯府?难不成,你也要步你父亲的后尘?”
萧景只觉得肩头有千顷重。侯府,又是侯府,自小他便被教育着,要以侯府的门楣为己任。不要重蹈父亲和祖父的覆辙,不要败坏侯府的名声。
为此,他悬梁刺股、叁元及第。为此,他甚至不敢去承认自己内心会有喜欢的人,总是将她越推越远,眼看着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从一开始的熠熠生辉到暗淡无光。他在做些什么?他如今官居四品,早已是朝堂中升官最快的人,却连为心悦之人匡扶正义都无法做到吗?
他总骗自己白氏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落得这个下场只是她咎由自取。但人死如灯灭,他如今想起的,都是她那双澄澈的杏眼。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当初真的会为了嫁入侯府就给他下药吗?
“孙儿虽未问过南阳王,但这腰牌确实为南阳王府所出,做不得假。”
“单单一块腰牌,让人如何信服?万一是有人见不得你同南阳王府结为姻亲,从中挑拨呢?”
“孙儿还曾查到,火起前一个时辰,确有队南阳王府的下人随一辆马车出了城。那辆马车在火起后不久,才返回王府。祖母还要再听吗?”
老夫人被气得险些昏阙,多亏了一旁的李嬷嬷支撑住她。“好啊,好。一个个翅膀硬了,也要向你的父辈学习了。老身是管不住你了。难道你连母亲临终前的嘱托都忘记了吗。”
提到母亲,萧景才有一瞬松懈,但还是没有让步。他重重在地上磕着响头,“孙儿心意已定,还望祖母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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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阳窑兔毫纹茶盏碎在地上,嘉明县主怒不可恕地问道:“你说萧大人今日来做什么?”
传话的丫鬟抖了一下,颤颤巍巍地说道:“回县主,听说是来退婚的。他现在同王爷去了书房商议。”
“不可能,绝不可能!还有五日便要成亲,他这是被那个狐狸精迷得昏了头吧!”
嘉明县主提起裙摆便要冲过去,几名丫鬟死死拦住:“县主,依规矩大婚前不得相见。”
“规矩?连婚都要退了,本县主还要什么规矩?”嘉明县主勾唇冷笑。她想到了什么,终于下定了决心:“快把本县主之前剩的媚药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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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正同南阳王商讨退亲一事,铁证如山,便是南阳王态度再强硬也无法反驳。
双方沉默片刻,萧景开口道:“萧某也知如今婚期在即,贸然退婚过于匆忙,有损于县主清誉。萧某愿一人揽下所有争议,做这个恶人。”
南阳王沉吟片刻。他自然不是优柔寡断之辈,此时退婚无异于奇耻大辱。但萧景提供的证据太完备,若是他愿意,随时可以告到京兆府。到那时,女儿的名声才叫真毁了。要怪只能怪自己太惯着女儿,让她无法无天却又行事不够谨慎,给人留下这么多把柄。
最终,南阳王还是同意了。
萧景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既然这样,那明日赵某定会备好媒人和婚书,来府上打扰。至于那些聘礼,就当是宣平侯府给县主的补偿了。”
有下人端了新泡好的茶水进来,南阳王拿起茶杯,“萧大人不比如此客气。是我们府上的不是,明日便安排在宣平侯府吧。”
萧景对此事并无所谓,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萧景刚走没多久,书房的门就被嘉明县主撞开了。“父亲,他同意了吗?”
南阳王长舒口气,将方才手中攥着的纸条扔在桌上,“你啊你,行事如此莽撞。前几日若是告知为父,如何还能让宣平侯抓住把柄?”
“我错了嘛。所以他同意了吗?”
“自然是同意了。说吧,你这次又在打什么算盘?”
嘉明县主附耳将自己的计划一一道来。
南阳王拍了下桌子:“胡闹!你就这么拿女子的清誉不当回事?”
“父亲~若是女儿退婚了,那岂不是更要承受世人的议论?我还不如找个寺庙出家当姑子去。况且我同宣平侯本就要成亲,差这么几日又有何关系?”
“莫要乱说。好吧,为父再帮你最后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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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萧景一早便请来媒人,在前厅等着南阳王的到来。
听得下人来报,他走向大门前相迎,却未想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却是嘉明县主。
萧景眼中目光清冷,眼中凝着冰,透着深暗和凉薄。“县主怎么来了?”
“怎么?萧大人要退婚,我这个被退婚的对象没有知情的权利吗?”
“难道南阳王没有同县主说明吗?还是县主当真不承认自己所做之事?”
“萧大人给过我解释的机会吗?还是说宣平侯府果真世代出情种,如今为了一个侍妾就要同我们南阳王府闹翻?”
萧景的表情松动了一下,最终还是让县主进了门。“既然县主要解释,那本官便听着。”
两人在前厅落座,嘉明县主想要倒茶,被萧景拦住。“怎么会有客人给主人倒茶的道理。”
萧景示意一旁的下人,方才拿起茶盏。“县主想要同哪里开始解释呢?莫非要说当时纵火之人不是来自南阳王府?”
“萧大人不是已经找到确凿的证据,又何必同本县主开这个玩笑?”
“那县主还有什么想解释?”
“若我说我是无意的呢?”嘉明县主慢吞吞地说道:“本县主原是想给她一个教训,找了帮人吓唬她。却没想到天干物燥,一点火星子便可以燎原。”
“教训?好一个教训。那厢房的房前屋后围了多少木柴稻草,恐怕县主自己都不知晓吧?什么样的教训需要这样做?”
“萧大人想听解释,本县主解释了。既然萧大人内心早有定夺,何必让我费此口舌?”
嘉明县主不再说话,在一旁安静地坐着,仿佛在等南阳王的到来。
萧景也不欲再与她交流。但等着等着,他觉得身上越来越热,仿佛有团火向下腹窜去。萧景先前有过经验,又经过人事,很快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他额头渗出大滴的汗珠,咬牙问道:“县主向茶水里加了什么?”
“萧大人说笑了,本县主根本未曾碰过那只茶壶,又怎么能加东西呢?还是说萧大人向来如此断章取义?”
萧景不欲与她多说。这药来得猛烈,定与县主脱不了干系。看县主如今悠闲的态度,只怕南阳王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现的。他倏地起身,强忍着身体的难耐离开前厅。
“萧大人这是怎么?”县主却偏偏凑过来扶他。
“你还说同你无关?”萧景眯起眼。他看了眼一旁侍候的下人,“你来扶一下我。”
那下人却立刻推说有事,飞快地离开了。
“怎么?萧大人真不用本县主帮忙?”县主稳操胜券的声音在萧景身后响起。
自己身上燥热难耐,萧景扶着墙独自在回廊中走着。
嘉明县主紧跟在他身后,叁番五次要触碰他的衣袖。
“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