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二:少年行(37)少年游(二合一6600字
萧景定定地看着夜阙,有些茫然为何他会身在此处。身旁的这叁人依然板正地挡着萧景,却仿佛对夜阙熟视无睹。他们身后的动静渐弱,不知是谁的火折子落在地上,四下昏暗,却只有地面映着亮光。萧景清晰地看到有数条长蛇毒虫从他脚边爬过,向着夜阙围了过去。
那个独臂男子佝偻着背,以长刀为拐,从背后的暗影中走来。萧景发现他身上的皮肤溃烂,向外淌着青黄的脓水。“阁下是何方高手,为何插手玹门的生意?就不怕坏了江湖规矩。”
夜阙扶着白思芷,慢悠悠地向前面走去。他施舍般地侧过头回复道:“不过是我们不要的生意罢了,谁看得上这点小钱。只怪你们不长眼,竟敢劫了我的夫人。”
“你是……避枫阁的人?”
萧景心下一惊。他自然也曾听说过避枫阁的名声,却想不到他向来看不起的夜阙竟然来自与这个江湖门派有渊源。
夜阙没有动手。方才拦住萧景的那叁个人却突然放开他,堵在了独臂男子面前。那男子有些惊诧:“老四、小五、小八,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地道中没有任何回音,只传来了骨头碰肉的打斗声。
夜阙不耐烦回身去看,继续向暗道深处走去。
白思芷怔怔地看着他利落的下颌和凸起的喉结:“阿阙,真的是你吗?你找到我了。”
夜阙低下头,冲她翘起了嘴角,朱砂痣在或明或暗的火光下若隐若现,“是我。阿芷很乖,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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玹门周围遍布多种暗器机关,非门中人有去无回。
幸好,夜阙在玹门外蹲守多时,抓住了一名弟子,给他降蛊变成傀儡。夜阙控制着他为阿芷传递消息。那日白思芷所见的举止怪异的男子正是他。
夜阙通过傀儡告知白思芷,让她乖乖配合明日的所有举动,不要反抗。
他料想到玹门既然胆敢选择临风楼,其中自然大有乾坤。玹门不愧以暗器为精,这临风楼的机关设计得十分精巧,寻常人根本无法发觉其中关窍。他驱动着毒虫在这就酒楼内肆意打探,还真让他发现了一条暗道。暗道直通顾龙山外的一个山洞,似乎是在这个天然形成的暗道基础上,人为地开凿了一个石阶引向酒楼。夜阙沿着毒虫爬出的山洞岩壁摸索着,移开一个石块打开了岩壁后隐藏的暗门。
他又故技重施,又抓了玹门中的几人种下傀儡蛊。恰巧有叁人参与了今日之事。今日一早夜阙便等在了这个暗道内。玹门的行动果然如他所料,得来全不费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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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要是你猜错了呢?”萧景跟在他们身后,自然也听到了夜阙的话。
“若是猜错了,避枫阁的榜上十大高手,都在临风楼周围等着。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住阿芷性命的。”夜阙的语气中带着一贯的肆意张扬,带着“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气势,却不让人生厌。
萧景沉默不语。
是他输了。他小瞧了对手,也高估了自己。到如今,他这条命也是对方随手捡来的。
萧景斟酌了许久,认命地开口谢道:“多谢叶贤弟相救。”
“萧大人不必多礼,左右你也是为了我的夫人。”夜阙的声音中透着愉悦,故意把“我的”二字咬得极重。
真是幼稚,萧景在心中轻哼。可是偏偏自己却输给了这样幼稚的人。
萧景忆起自己的少年时光,早已是老成稳重的模样。他讨厌夜阙,实际上何尝不是在嫉妒,有人可以快意人生,从不在意旁人目光。他总以为夜阙不过是一个被宠坏的公子哥儿,若是经历他的命运,未必会比他做得更好。但是一个年纪轻轻就建立起避枫阁的少年,又怎么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呢?
地道中突然传来了止不住的轰鸣声,天地为之一颤。夜阙变了脸色:“坏了!这地道怕是要毁掉。”
夜阙干脆抱起白思芷狂奔起来。
头顶的钟乳石不断掉落,天然形成的岩壁断裂开来。没想到那独臂男子临死前硬撑着走过来的原因,只是为了启动暗道内深藏的火药。玹门虽是小门派,却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若有朝一日这条暗道被人发觉,这就是最后鱼死网破的机会。
前方已经看到了光亮,想来夜阙进来时根本没有关上这边的暗门。
“阿芷,莫怕。”头顶的岩石摇摇欲坠,巨大的轰鸣声近在咫尺,耳边清越的嗓音却让白思芷格外安心。
白思芷眼看着一块巨石就要堵住洞门,一阵天旋地转。
白思芷不知道夜阙同萧景是怎样做的。这两个向来看对方不顺眼的男子此刻却双双用手托住了巨石,为她留下来一条生路。
夜阙咬着牙,额头青筋凸起地同她说道,“阿芷,快出去。”
一块钟乳石掉下,直直砸在夜阙的后背。他闷哼了一声,向来华美整洁的紫衣已看不出满是干涸的血迹。
萧景一只手脱臼,用不上劲。他恳求地看着白思芷开口劝道:“阿芷,出去吧。”
没有时间让她犹豫,白思芷贴着地从这条用人力开辟出的缝隙挤了出去。
暗道外是一个开阔的山洞。明媚的阳光洒在长满青苔的地上,不远处是潺潺流水,鸟语花香。白思芷顾不得欣赏,她贴着缝隙向里面喊着:“阿阙,萧大人,你们还有办法出来吗?坚持住。”
她从山洞的地面上挖出几块石头,试图塞到缝隙里减轻他们两人的压力。可是那缝隙越来越小,如今连两指宽的石子都塞不进去了。
也不知玹门究竟在这地道中塞了多少火药,白思芷只觉得整座顾龙山都在颤抖,还能听到巨石后轰隆隆的响声。
“阿芷,别忙了。照顾好自己和阿瑾。”
白思芷的眼睛越来越模糊,山洞内怎么会下雨呢?那条用人力顶开的石缝已经牢牢贴死地面,她却还不死心地想要抬起巨石。
“夫君!”她声嘶力竭地喊着。
可是除了巨石后隐隐的响声,再没人会笑得露出锋利的虎牙,故意逗她说,“再喊几声”。
白思芷掏出夜阙方才塞在她怀中的银哨,哨声响起如同雄鹰,回荡在空寂的山谷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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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阙醒来时,一个小团子正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随即高声欢呼道:“哇!阿爹醒来了。”
“臭小子。”夜阙坐起身,一把抓住想往外跑的自家儿子。后背和右腿针扎般地疼,相比之下浑身的酸痛已经不算什么了。
真是想不到,堂堂绮蝶教的教主没有死在各种蛊毒和暗杀之下,却偏偏差点被石头砸死。
门口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只小兔子。果然,他的兔子红着眼跑进来,“阿阙,你终于醒了。”
夜阙看着白思芷的手,原本他最喜欢揉捏的纤纤玉手都被缠上了纱布。他心疼地牵起,放在唇边吻了又吻。
夜阙是记得那日的。
当巨石被属下们移开时,夜阙被压在一堆乱石下尚有口气。他看着小兔子不顾危险地冲到他的身边,试图移走他身上的碎石。那双手早就血迹斑斑,在石块上留下一个个血手印。紧贴着巨石外侧的地面上有一个黄土参杂着血液的大坑。很显然,有人曾试图从巨石下挖出一条生路来。夜阙动了动嘴角,想同她说别哭了,他身上还背着她的半条命,绝不会轻易出事。那张脸梨花带雨,让他怎么能不怜惜呢?
夜阙掀起眼帘,一双眼专注地看向阿芷,仿佛迢迢银河闪烁着万千星辰。“阿芷,让你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