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虞晚在一万个理由以外
“为何不让我追?”
待回到小昭儿的小屋,谢虞晚抱着胸,面色颇有些不虞,傅念萝叹口气,却答非所问:
“我此番下山本就是来寻你们,”说到这里,傅念萝又扫了眼宋厌瑾,“不日前,一个叫做无道天的组织给师门寄去了战书,天莲道君当即要求我来寻你们,说是一定要在无道天攻来前将你二人带回师门。”
无道天?
陆濯容幻境中的细节瞬间跳入谢虞晚的脑海,她下意识看向宋厌瑾,却注意到他苍白的面色和仍在汩汩流血的手心。
糟糕!光顾着想给小昭儿报仇的事了,他手上的伤还没处理呢!
谢虞晚咬咬唇,忍不住有些埋怨自己,所幸小昭儿的屋子里有几片麻布,谢虞晚连忙寻出来替宋厌瑾包扎。
宋厌瑾垂眼凝着帮他处理伤口的谢虞晚,忽然开口:“我不要。”
什么不要?
谢虞晚茫然地抬起头,刚准备问他是什么意思,宋厌瑾就已然面无表情地转过眸,他捂着唇干咳一声,随后同傅念萝推测道:
“你的意思是,那慕氏女子是无道天的人?”
傅念萝点头,沉默半晌后,又咬着牙补充:“她全名叫慕素胧,我识得她。”
霄厄剑宗弟子万千,每个人到来的缘由都不一样。谢虞晚是父母之命,纪渝是为求正道,而傅念萝拜入霄厄剑宗,则是因为她满门被屠,小姑娘孤身一人无处可去,这才拜入霄厄剑宗,立誓定要复仇。
这十多年来傅念萝没有一天忘却自己身上背负的血仇,她记得母亲临终前那双不甘的眼,记得风华绰约的美貌女子笑着弯下腰,掌心燃出的黑焰吞噬了整座傅府,她也记得女子最后的那句:
“真是不识好歹,能为无道天的大计献命,是你们的荣幸呢。”
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一直是傅念萝的噩梦与仇恨,直到今时今刻,她在神树下又看到那张烙在记忆深处的颜容,傅念萝比谁都恨慕素胧,可她还是劝住了想要追上去的谢虞晚,原因无他,慕素胧当年能屠了傅府,他们又岂会是她的对手。
听傅念萝说完往事,在场之人皆陷入沉默,一时间,只有谢虞晚为宋厌瑾处理伤口的窸窣声响,许久过后,才有人出声打破沉默:
“那慕素胧灵脉混杂,气息怪异又深不可测,修的是邪功。”出声者是荆鸢,只见她叹出一口气,凝重道,“此间仙脉已淡,陆前辈恐怕出事了,搞不好他已为那慕素胧所杀。”
纪渝愕然:“她竟这般强?”
“幻境一术,最忌入境者清醒,我和师姐能从陆濯容的幻境里醒来,必是损了他的内功,”谢虞晚抬起眼睑,慢慢说道,“你们知道无道天的大计是什么吗?”
陆濯容虽能施幻境,可幻境不可控,于是只有做过顾莞月的谢虞晚清楚无道天的目的,就连设境的陆濯容,亦不知无道天行这诸多恶事究竟是为何。
“他们口中的大计,应该为了让他们的主上复生,我不知用复生这个词语是否正确,”谢虞晚回忆起幻境中夫挟的措辞,又补充道,“他们的主上似乎曾经存在过,后来不知因何故而消散了。”
萧元晏略一思索,随即问道:“谢姑娘,那你可还知道他们那主上的特征?”
谢虞晚颔首,刚准备说,思绪忽被纪渝的一声惊呼打断:“宋师姐!你没事吧?”
谢虞晚循声看去,正好看到宋厌瑾呕出一口血,她才替他包扎好的伤口竟又开始血流如注,谢虞晚登时慌了阵脚,忙奔过去扶住他的小臂,焦急道:“怎么会?”
“怕是慕素胧的灵力中有毒,”荆鸢担忧地看着宋厌瑾,“宋姑娘,你到底是怎么招惹到这号人物的?”
宋厌瑾正一眼不眨地盯着在他受伤的手心间忙活的谢虞晚,听到荆鸢的问题,抿住唇角恹恹道:“我不认识她。”
荆鸢闻言打量片刻神情微微委屈的宋厌瑾,瞳孔里久积的防备意渐渐卸空。
到底还是涉世未深,会被一个苦肉计骗住。
宋厌瑾又想当然最蠢的还是谢虞晚,被他骗了一次又一次,她要真是救世主,可这世道可算是完了。
他这样想着,却偷偷催动灵力,使得更多的血涌了出来,瞬间整张手都爬满狰狞的血痕,谢虞晚无措地抱着他的手腕,宋厌瑾好整以暇地欣赏片刻她慌张的神情,末了才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放眼诸人,声调微微拔高:
“我有一法可清出余毒,你们且先出去,留谢师妹一人在此即可。”
这一打岔,谁还记得谢虞晚未说完的话,就连谢虞晚自己都已不记得,她满心满意都是宋厌瑾那血肉模糊的伤口。
宋厌瑾在与谢虞晚对视的那一刻发现,少女的眼睛里皆是他,也只有他。
暗淤嫉恨太明亮,于是妄想独占。宋厌瑾恨透了谢虞晚骨子里那腔粲然的灼灼,他要杀了她,他一定要杀了她,他只能杀了她。
“沉气。”
“闭眼。”
谢虞晚乖顺地照做,宋厌瑾静静凝着她阖眸的模样,她大抵还未能完全安心,蝶翅般的长睫还在一颤又一颤,似在惹人以吻抚平。
宋厌瑾垂下眼,本来浅淡的瞳色因阴冷的狠毒杀意而深郁。
指腹下暗运一层黑气,宋厌瑾抬起指,按在少女白皙的脖颈处,他知道只要指节一动,谢虞晚的脑袋便只有落地的下场,就像赵识珩和陆濯容那般,颈断血涌,身首分离。
宋厌瑾有一万个杀她的理由。他嫉妒她的明粲,她知道太多,她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他,宋厌瑾想,实在是不能在留她的性命了。
可谢虞晚在一万个理由以外。
谢虞晚不懂宋厌瑾在搞什么鬼,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他的下一步指令,轻抚在她颈间的手指弄得她痒痒的,于是她睁开了眼,看到自己的指尖流出了碧色的灵芒,宋厌瑾正拉着她的手腕将那溶碧光渡上他的伤口。
“之后都要用这个法子为我疗伤,”宋厌瑾想了想,又补充说,“此术只能治我一个人的伤,你不许对别人用这个。”
也不许再用给纪渝包扎过的手法处理他的伤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