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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那里仿佛可以长久地沉默下去,变成一座雕塑。
跟不久前那个情绪失控,刀尖朝向自己毫不留情扎下去的疯子判若两人。
沈舟然沉默片刻,开口:“郁言璟,我想问问你,你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
“被人救了,锁在地窖里,后来爬出来了。”郁言璟三言两语说完了整个过程,没有给任何解释。
比如为什么会救一个医学上诊断死亡的“尸体”?
为什么被救了却会锁在地窖里?
爬出来之后呢?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
太多的问题,郁言璟却选择缄默。
他只是看着沈舟然,一寸一寸打量他,贪婪而认真地看着,像是要记在骨子里,要弥补他的过错,弥补错过的十几年。
记住这最后一面。
沈舟然问:“你不想说?”
郁言璟沉默以对。
他的人生,他的全部经历,他所罹受的苦难
——没什么好说的,言语太苍白,而他的人生太没有意义。
“从生下来就是错的。”
郁言璟这几天终于肯定了父亲抽打他时吐出的咒骂。
沈舟然没法逼他开口,既然不想说,那就换个话题:“我之前一直以为学长,秦霜鱼,你跟他认识是因为下班路上晕倒被他带去医院,后来又发现是同校,一来二去发展出感情。但好像并不是这样?”
“不是,”郁言璟的目光落在他的锁骨处,“我以为他是你。”
沈舟然觉得所有东西都说得通了。
怪不得,怪不得郁言璟这样看上去薄情的人会对隻几面之缘的秦霜鱼抱有高度好感。
原来因并不在那次下班后的相遇。
是原书中略去没写,还是世界自动填充因果?
沈舟然决定回去好好想想。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他们本就不熟,对沈舟然而言,连跟郁言璟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咬了下唇角:“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郁言璟看着他。
因他这一句话,被手铐铐住的手紧紧攥了起来,尖锐的桌角硌进掌心。
身后的警察赶紧上前低喝:“你干什么?松开!”
知道他会有自虐倾向,完全不敢懈怠。
郁言璟连眼神都没分给他,眼眨也不眨看向要起身离开的沈舟然,他一激动,手铐铛啷啷响。
“别走。”
他低声重复:“别走……”
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他整个人站了起来却碍于镣铐限制又被迫坐回。
巨大的声响引起沈舟然的注意,他回头看去。
却见郁言璟好像又撕开了那层冷静的人皮,双眼猩红盯着他的脖子,声音嘶哑,发疯般逼问:“那是什么?”
“告诉我,谁干的?”
郁言璟看着沈舟然细白脖颈上的吻痕,狭长的浅色眼睛里一股一股涌出森然寒意,手腕被金属勒得发红破皮,胸口的伤早就裂开了,衣服透出红色。
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兀自想要挣脱束缚,把手伸到沈舟然面前。
可实际上,他连一点点位置都难以挪动。
沈舟然吓了一跳。
郁言璟身后的警察也被吓到了,拿着警棍用力敲:“干什么?坐回去!”
郁言璟这次终于看向他了,那双眼眸定定在他脸上停留几秒。
警察心底蓦地升起一丝冷意,像冬天被塞了一口冰,口舌麻木。
郁言璟看着沈舟然,压抑着某种情绪,这让他的语调有些奇怪,起起伏伏:“告诉我,是谁?”
“谁?”沈舟然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自己过敏的脖子,“你说这个?我过敏了。”
“过敏……”郁言璟低低重复一遍这两个字,竟是很轻地笑了下,恢復了平静。
好像刚才的失控只是一场梦。
沈舟然说:“郁言璟,你真该去精神病院好好治疗下。”
警察深有同感点点头。
“啊,”郁言璟平平开口,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来,问他,“你真觉得我能从医院出来吗?”
“什么?”
“……没什么。你说得对,我确实该治疗了。”
沈舟然最后是在郁言璟的视线下一步步走出房间的。
郁言璟看着他一点点、一点点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中。
他知道,这会是两人间的最后一次见面。沈骆洲不会允许他再次出现在沈舟然的生命中。
他想起唐霏曾笑着跟他说:”我最喜欢看男人哭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郁言璟自言自语:”让你失望了。“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有眼泪这种东西?
门关上,阻挡了身后过于灼热的视线后,沈舟然才松了口气。
沈骆洲在外面等他:“还好吗?”
“没事。”沈舟然摇头,跟这里的警官说了声,两人走出去。
今天要回沈家别墅。
沈舟然坐进车里,看着前方:“总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他把郁言璟的话说给沈骆洲听:“他为什么要说自己不可能走出医院?”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对自己的精神状态不抱希望,觉得治疗无望。”
沈舟然还想说点什么,因突然凑近的脸怔了怔:“怎、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