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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枫被她看了这么久,哪会一点感觉都没。知道这人兴许又在想些什么复杂又莫名其妙的问题,正是她眼中平静无波的表面下,那些深藏的情绪和不曾与人说过的事迹。
她躺下,钻进被子里,面对苏流光的方向侧躺,“是是,我也傻,有你不傻就够了。所以你要说什么?”
之前苏流光说有话和她说。
“或许。”苏流光看向她,目光是一向的专注,看得人心发慌。
“大概不用说了。”
“……”
江枫无语了一秒,心念流转,那是独属于苏流光的思潮,她还没见过苏流光重复使用表示不确定的词,颇为认真发问:“你确定吗?”
“……”苏流光沉默着,没说话。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江枫轻快开口:“那你就说呗,我一大活人在这儿呢,直接问我不比自己猜省事儿。”
苏流光看向前方,视线并无聚焦之处,有些发虚。
而江枫看着她,恍然在苏流光身上看到一股破碎感。
像一阵雾似的,看得见,摸不着,风一吹便散了,空留置身其中的人,伸伸手也抓不住留不得。
用破碎感来形容苏流光是很不可思议的,但她总有这种感觉。
不是实力上的脆弱,她知道苏流光很厉害,是她难以想象的强大。只是,她能窥见苏流光在精神方面的挣扎,这些瞬间很少,但江枫的的确确感受到过。
感受到苏流光的破碎,那是一种精神层次的……虚幻,就像她看到张丽丽的信时,所感受到的莫名的悲伤,她在苏流光身上也感受到过。她看不清,但看得见,她不知道是什么,但她确信有。
毕竟,在祈愿世界走过那么久,又怎么会简单呢。
大概便是如此,一清二楚苏流光的深邃,那么她所展现出来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有了别的意味。
不过恕她愚钝,她看不出那些具体的意味是什么。
她有时候会想,自己如此简单,那么是否能用这种单纯,将苏流光拉出来些许?
当然只是想想。
她能做的不多,所以她放轻声音,说:“要困了啊。”
话音轻,仿佛此刻说什么都可以,不说也可以,反正她已经困了,不太清醒。
滴答(二十六)
果不其然,苏流光听着她轻轻嘟囔似的话,眸光晃荡,开口了。
“你要说实话。”
江枫轻声嗯哼,困了似的。
苏流光却迟迟没后文了。
江枫嘟囔:“什么实话?”
“……”苏流光抿唇,烦。
又一次,又一次思绪不听指挥。
之前她归因于江枫状态不好,那之后归因于害怕。
她害怕江枫飞走,她怕江枫和他们一起飞走。
最初将江枫带进计划时,她收获了额外之喜,江枫是个纯善的人,是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小孩儿。
而她最稀缺的,被祈愿世界改变最大的地方,就在于此,所以她希望能从江枫身上找回一些正常。
最初是这样的,然而当看到江枫和他们一群正常人在一起时,她最先看到的,反而不是她最向往的正常,而是害怕,她怕江枫被抢走。
她怕江枫跟着他们一起飞走。
她对自己的情绪并不迟钝,屡次失控之后,得到了这个结论。
而就方才江枫所说,她喜欢的不过是氛围,不是他们。这无可避免,就像她无可避免会想接近江枫一般,人类总是追逐光明。
所以一切其实已经明了,她会失控是因为害怕江枫飞走,但江枫根本不会离开她。卑劣一些想,江枫也离不开她。
那其实根本不必要害怕。
可是此刻,她却忍不住,还想去问。
明知答案的问题——她还是他们?
毋庸置疑答案是她,就算不是,江枫也不可能说不是。
甚至,她也清楚,当江枫说出答案的那一刻,她自己也不会相信。
哪怕她清楚江枫不会离开她,但正如她所想的,这里有卑劣的原因。她不能忽视这种可能,所以这一可能性便如一根刺扎在她心上。
让她不敢相信,哪怕她想。
所以这问题其实是毫无意义的,发问的人知道被提问者的答案,甚至发问的人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答案,这个她想要去相信的答案。
说出来也不过是无意义的悲哀。
瞧,她分析的如此明朗。
可为什么,还会想去问?
依然处于失控状态。
失控于她而言是极其可怕的。
“什么实话?”
轻轻一声问话,她便又陷入这般可怕的状态。
“假如。”她几乎感到恐惧。
江枫和他们相处的画面海浪一般扑面而来,卷起腥潮的气息,让她无法呼吸。
她最终选择了妥协。
她疯狂地想要问出来这个问题,哪怕她知道答案,哪怕她知道得到答案后自己会感到悲哀。
但她总要为自己的情绪负责,想问便问吧。
“假如我告诉你,你和他们在一起一定不会出事,那你还愿意继续我们的约定吗?”
约定——为苏流光某个不能言之于口的计划,提供她的信息,并与苏流光组队。
江枫闻言不假思索就道:“肯定是和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