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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嗓音仿佛一瞬成熟。
苏流光。
这三个字刻在她心上,刻在她疲惫不堪的心臟上。
找到了人,她当即出去,轻而慎重地将那一束光球抱进怀中。
她晓得她可以多带几个出去,但她不会这么做。
身后崩塌之处是一片黑暗,荧光消失不见,那些祈愿将湮灭在洪流中。无论时间,还是空间。
当黑暗裹挟自己时,江枫尽力将怀中的光球抱得严实。
再一睁眼,眼前仍是漆黑。
但这境况她太熟悉了,苏流光总喜欢抱着她,她经常起床之后满眼漆黑。
她动了下,明显感觉到苏流光的僵硬。
“苏流光,我就说我能回来吧。”尽管心中堵塞了诸多情绪,涩涩的难受,她仍作轻快道。
身上的人却越来越僵硬。江枫心头漫起些困惑,她推开苏流光抬眼看,才发觉这里竟然是卧室。
她们不是在客厅进入祈愿世界的吗?
天光大亮,这的确是卧室。
但江枫记得她们进去时是晚上八点,她慌神,忙问:“你出来多久了?”
苏流光没有回答她,江枫肩膀又被她揽回去。
片刻后,她察觉肩头有些湿润。
江枫顿下,抬手轻抚苏流光的脊背,脊骨是一如既往的突出。
她总是很瘦,和自己不一样的瘦。江枫晓得自己身材好是因为锻炼,但苏流光的瘦就单单是清瘦,浑身上下没二两肉,尽是骨头。
如今这清瘦的肩膀尽全力怀抱着自己,而在此前,她怀抱的是一具没有生机的躯体。
江枫不知道苏流光出来后而自己出来前,这段时间内自己的生命体征是怎样。但无论是怎样,都是没有意识的,不久前她才在祈愿世界“骗”苏流光说让她相信自己。
失去了祈愿所得的能力,又失去了自己。
江枫尝试去体会苏流光的心情。
亲历了太多人的故事,心臟中装了太多种的情绪,此时再加上自己与苏流光的,混沌不堪。
她试想不出,只是觉得心里的堵塞似乎向上蔓延,将嗓子也黏连起来。
那郁结的情绪逼得她眼眶发酸,却由寻不到头尾。
“苏姐,我想睡一会儿,好累。”她轻声说。
“嗯,只是睡觉,八个小时后必须起来。”苏流光说。
内容仍旧是冷硬的,声音却带着颤,那是哭音。
根本无需多言,细而轻的腔调就足够江枫双眼莹润,更何况还有那话语中隐含的深意。
她心臟更加沉闷,声音莫名也开始颤抖,“只是因为累,休息一会儿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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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枫起来时,苏流光还抱着她。
“所以你还没告诉我你出来多久了。”她带着久睡后的迷蒙,呆愣愣问。
“十个小时。”
那还好。江枫想着,要是十天……呸呸呸,十天她身体估计就坏了。
没有要是。
“你身体好了吗?”她问。
苏流光嗯了声,她揽着江枫坐起来,想问她的经历,但莫名的,什么也不想说了。
已经是下午。江枫遥遥看向窗外,天高云淡。
她亦然,莫名的,什么相关祈愿世界的话题都不想说了。
“10月,天要转凉了。”她说。
深吸了一口气,将这胸中灌进的情绪全部吐出。
一觉后清醒了,而盛着无数人绝望与希望的心臟也轻盈了。
她想,我还有无限的未来,我们还有无限的未来。情绪,爱恨,烦躁,亦或者是别的什么,都让我亲自来感受吧。
苏流光松手去拿了杯水递给她,看着她缓慢饮下。
她说:“嗯,9月26。”
这是比6月25日要更好的日子。她想她要改密码了。
在这充满罪孽的世界里,对未来只剩下了无限的向往。
从未有一刻如此刻,心中充斥的唯有期待。
希望无限,绝望无限。希望与绝望的罅隙中,也能生出寓意着无限生机的新苗。
罪孽无限,善意无限,风景无限,好无限,坏也无限。这世界本就是无限的。
全文完。
尾声
“苏姐啊。”江枫愁容满面,喊道。
此时包厢中仅有她二人,ktv扎眼的灯光被调得明亮而柔和。
苏流光与她挨得很近,正在坐着看手机,闻言“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显然知晓江枫这声唤并无要义,只是愁但又无能为力的一声无意义音节,与叹息没什么区别。
江枫也果不其然跟着就是一声叹气,她身子一歪靠在苏流光身上,“你说她干嘛要来啊?”
苏流光坐直了些,接话:“你已经问了很多次了。”言下之意——重复的废话。
“……”
江枫打了下她的胳膊,做做样子,倒是没用多大力,却没料苏流光正用左手虚虚托着手机,这一晃手机眼看就要掉下去。
“哎!”她惊道。
于是才推门进来的林夏便看到她亲爱的朋友耍杂技似的,上一秒还黏在人身上,下一秒翻身弯腰伸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愣是在距离地面不足十厘米处接住了……
手机?
手机的主人显然是那位妆容浅淡却颇有气质的漂亮姐姐,亦或说是气势,明明只是坐在那里,却好似身上套了层不近人情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