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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霄言尽于此。
虞灵犀想起宁殷前世满身邪气的疯狂样,想来是喜好这等血腥消遣的,这里或许就是他的藏身之处。
虞灵犀环顾这座销金窟的纵情与荒诞,心下了然:果然他从小就贪图享乐,不是什么好人!
回想起前世身死后的凄凉,她心中顿涌出千百个念头……
几番衝动,可还是理智稍占上风。
宁殷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纵使心中有气,也还是得从长计议。
虞灵犀又站了会,见宁殷没再出门,便转身欲走。
斗兽场的大门却在这时打开了,接着,一条熟悉的黑影被人粗暴推了出来,镣铐铁索叮当作响。
“叫你乱跑!”
施暴之人满脸横肉,粗声喝道,“贵客已经等了你两盏茶的时间了,还不去磕头认错!”
看到那抹身形,虞灵犀一时忘了离开,隻愣愣地杵在人群中,见证这个世界的荒诞离奇。
黑袍少年被栓上了镣铐,被人一脚踹在膝窝,顿时扑地,怀中刚买的药材撒了一地。
他有些狼狈,可背脊依旧挺直,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线。他撑着膝盖,颤巍巍想要站起来,但没有成功。
两个护院打扮的、凶狠恶煞的汉子上前,按住他的肩狠狠一压,少年又噗通跪了下来。
“算了,饶了他这次,等会还需他上场决斗呢。”
马车里钻出一个身形肥胖的锦袍男人,戴着一张可笑的傩戏面具,手把文玩核桃立在车前道:“若是打残了,斗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闻言,两个护院这才放开少年。
“算你好运,贵客肯花重金买你上场。”
其中一个踢了少年一脚,恶声道:“小畜生,还不迎贵人下驾!”
少年垂着头,面具下一片深重的阴晦,就这样以屈辱的姿势跪挪到马车旁,然后一点一点,伏下清瘦的背脊。
“瞧他,真是一条好狗!”
周围衣着鲜丽的男女围观哄笑,仿佛被按在地上的少年是什么肮脏秽物,眼神带着鄙夷和厌恶。
马车上的男人似是对他的表现很满意,腆了腆肥胖的肚腩,将一尘不染的靴子踩在了少年的背脊上,竟以他做人凳下车!
那男人肠肥脑满,重量非比常人。
少年闷哼一声,整个上身被跺得下沉,双手青筋暴起,颤颤发抖。
青黑色的半截面具被磕掉,骨碌滚至一旁,露出了少年带着伤的、苍白俊美的面容。
汗水自他下颌淌下,额前碎发散落,遮住了那双阴郁的眼睛。
那一瞬,虞灵犀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消失殆尽。
耳畔仿佛有重锤落下,轰鸣一声。
隔着憧憧人影,她情不自禁后退一步,感觉有什么认知在分崩离析,天翻地覆。
那的确是宁殷,少年时的宁殷。
那个不可一世的摄政王,那个永远紫袍高贵、笑着屠戮的疯子,三年后整个天下闻之色变的男人……
此时正被狠狠踩在脚下,朝一个不知姓名的权贵下跪磕头。
辗转
窗外冷雨淅沥,寒雾蒙蒙。
虞灵犀一夜没睡好,裹着狐裘倚在榻上出神,半披散的鬟发勾勒出初显妙曼的身姿,别有一番玲珑之态。
两天了,她还是没能想明白在欲界仙都所见的画面。
虞灵犀所认识的宁殷,从来都是俊美高贵,睥睨众生。
他拄着玉柄镶金的手杖,即便是杀人沾血时,姿态也是极为优雅的,不见一丝狼狈。
看到他跪在别人脚下做人凳,虞灵犀有一瞬间怀疑世界的真实。
人在极度震惊之下,是感受不到报復的快感的。
她踉跄后退,身体唯一做出的反应便是落荒而逃。
她也不知自己在惊怯些什么。
隻不可思议地想:莫不是自己死后扎小人诅咒宁殷的那些话应验了,上天真的让宁殷当牛做马,偿还他前世之罪?
“小姐,厨房说您吩咐的药汤煎好了,是现在给您送过来么?”胡桃进门禀告,将虞灵犀的思绪拉回现实。
还是正事要紧。
虞灵犀隻好压下心事,道:“不必,我自己去取。”
说罢拍拍脸颊醒神,起身去了膳房。
昨晚下了彻夜的冷雨,虞灵犀特意挑了这个降温骤寒的天气。
膳房台面上搁着两个红漆雕花的托盘,一个里头是虞灵犀私下煎的秘药,另一个里则是热腾腾的红糖姜汤。
这是阿娘的习惯。
以往每年秋冬降温之时,阿娘都会命庖厨煎一碗姜汤,给需要出门奔忙的夫君和长子暖身。
虞灵犀不动声色,寻了个理由支开侍婢:“我这药太苦,你去我房中拿些蜜饯来压压苦味儿。”
侍婢不疑有他,道了声“是”,便搁下蒲扇出门了。
支开了侍婢,虞灵犀忙端起父兄的姜汤,每人撇去半碗,再将自己熬好的那碗药匀如他们的姜汤中,晃荡均匀。
两碗颜色相差无几,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药味,应该瞧不出来。
侍婢很快捧着蜜饯回来了,虞灵犀随手捻了颗含在嘴里,犹不放心,便对侍婢道:“你且下去吧,这两碗姜汤我亲自给阿爹他们送过去。”
书房里,虞将军父子正坐在案几后,共看一幅边境舆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