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就统统不管用了!」
一瞬间,金光瑶的脸上显现出几分难堪之色,仿佛一个有隐疾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揭了短,无所遁形,无地自容。
他道:「我那一套?我哪一套?大哥,你总骂我工于心计不入流。你说你行得正站得直,天不怕地不怕,男子汉大丈夫,不需要玩弄什么阴谋阳谋。好,你出身高贵,修为也高。可我呢?我跟你一样吗?我一无你修为高根基稳,我长这么大谁教过我?二无世家背景,你以为我现在在兰陵金氏站得很稳吗?你以为金子轩死了我就扶摇直上了吗?金光善他宁可再接回来一个私生子都没让我继位的意思!要我天不怕地不怕?我就是怕天怕地,还怕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不知饿汉饥。」
聂明玦冷冷地道:「说到底,你的意思无非是说不想杀薛洋,不想你在兰陵金氏的地位动摇。」
金光瑶道:「我当然不想!」
他抬起头,目光中有不明的火焰跳动,道:「不过大哥,我一直以来都想问您一句话:您手下的人命,只比我多,不比我少,为什么我当初只不过是迫于形势杀了几个修士,就要被你这样一直翻旧账翻到如今?」
聂明玦气极反笑,道:「好!我回答你。我刀下亡魂无数,可我从不为一己私欲而杀人,更绝不为了往上爬而杀人!」
金光瑶道:「大哥,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是不是想说,你所杀者全都是罪有应得?」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他笑了两声,朝聂明玦走近了几步,声音也扬了起来,有些咄咄逼人地道:「那么敢问,您如何判定一个人是否罪有应得?您的标准就一定是正准的吗?设若我杀一人活百人,这是功大于过,还是罪有应得?欲成大事,总要有些牺牲的。」
聂明玦道:「那你为什么不牺牲你自己?你比他们高贵吗?你和他们不同吗?」
金光瑶定定看着他,半晌,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又像是放弃了什么,冷静地道:「是。」
他昂起头,神情之中三分骄傲,三分坦然,三分隐隐的疯狂,道:「我和他们,当然是不同的!」
聂明玦被他这幅神情和这句话激怒了。
他提起一脚,金光瑶竟然丝毫没有防备,也没有躲闪,被他正正踹中,又从金麟臺上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聂明玦低头喝道:「娼妓之子,无怪乎此!」
金光瑶一连滚了五十多级臺阶才落地,趴都没在地上多趴一会儿便爬了起来。他举手挥退一旁围上来的数名家仆和门生,掸了掸金星雪浪袍上的灰尘,慢慢抬头,与聂明玦对视。他的目光很是平静,甚至有些漠然。聂明玦拔刀出鞘,恰逢蓝曦臣等不回人,终是不放心,从内殿走出来看究竟怎么回事,一眼见到这幅场景,他也立即拔出了朔月,道:「你们又怎么了?」
金光瑶道:「没怎么。多谢大哥教诲。」
聂明玦道:「你不要拦着!」
蓝曦臣道:「大哥你先把刀收回去,你心神乱了!」
聂明玦道:「我没乱。我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无药可救,再这样下去非害世不可,早杀早安生!」
蓝曦臣一怔,道:「大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他这些天清河兰陵来回奔波,难道只能换来你一句无药可救吗?」
对付聂明玦这种人,提恩提仇俱是良策,他果然动作微滞,望了一眼那边的金光瑶。他额上鲜血直流,可除了方才新摔的伤,原来还有用绷带包着的旧伤,只是方才戴着软纱罗乌帽所以才被隐藏了。此时新伤旧伤一齐崩裂,他便把绷带拆了下来,在伤口上擦了擦,抹去鲜血,让衣服不被沾脏,再把它扔到地上,站在那里一语不发,不知在想什么。蓝曦臣回头道:「三弟,你回去吧,我和大哥说。」
金光瑶冲这边躬身一礼,转身走了。觉察聂明玦手上力道减轻,蓝曦臣也撤了剑,拍拍他的肩,把他往旁边引。
蓝曦臣边走边道:「大哥,你怕是不知,三弟现在处境真的很不好。」
聂明玦冷着嗓子道:「在他的口里,他仿佛永远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话虽这么说,可刀已经缓缓收入鞘中。蓝曦臣道:「谁说不是呢。他方才是不是顶撞你了?你看他以往会这样吗?」
确实不会,确实反常。金光瑶并不是一个憋不出气的人,他清楚该怎么对付聂明玦,必须退让。方才那一席爆发洩愤般的顶撞,的确不像是他。
蓝曦臣道:「他母亲原本就不喜他,子轩兄逝世之后,对他更是动辄打骂。他父亲近来也听不进他的话,将他上交的提案全都打回了。」
魏无羡想起桌上那一迭图纸,心中了然:「瞭望台。」
最终,蓝曦臣道:「暂时别逼他太紧吧。我相信他清楚该做什么。只要多给他一点时间。」
聂明玦道:「但愿如此。」
魏无羡本以为,挨了聂明玦的踹,金光瑶应该会安分一段时间。谁知,过了几天,他还是照常到不净世来了。
聂明玦在校场上亲自监督指导聂怀桑练刀,没有理他,他便恭恭敬敬地站在内校场的边缘等候。聂怀桑兴趣缺缺,日头又毒,练得极其敷衍,没两下便喊累,喜滋滋地要到金光瑶那边去看他这次带了什么礼物来。过往聂明玦对此最多皱皱眉,谁知这次却是怒了:「聂怀桑,你是不是想我这刀劈你头上去!滚回来!」
如果聂怀桑能像魏无羡一样感知到聂明玦此刻心头怒火蹿得有多高,就不会这么嬉皮笑脸了,他道:「大哥,时辰到了,该休息了!」
聂明玦道:「你一炷香前才休息过。给我继续,练会为止。」
聂怀桑还在飘飘然,道:「反正我又学不会,今天不练了!」
这句话他过往常说,谁知,今天聂明玦的反应却和以往截然不同。他喝道:「我教猪都教会了,怎么就教不会你?!」
没料到他会突然爆发,聂怀桑被吼得一悚,呆若木鸡,往金光瑶那边缩去。见这两人凑到一起,聂明玦更是火气冲心,道:「一套刀法一年了还没学会,校场站一炷香就喊苦喊累,不求你出人头地可你连自保都难!清河聂氏怎么出的你这种废物!一个两个都绑起来天天打一顿才好。给我把他房里那些东西都搬出来!」
最后一句他是对校场边上站的门生说的。见人去了,聂怀桑惴惴不安,少顷,那一排门生真的把他房中的字画、瓷器、摺扇都搬来了。聂明玦以往总是说要烧他的东西,从没真的烧,这次却是动真格的了,聂怀桑慌了,扑上去道:「大哥!不能烧啊!」
金光瑶见势不好,也道:「大哥,你别衝动。」聂明玦却已一刀挥出,堆在校场中心的那些精美事物便淹没在冲天而起的熊熊大火之中。聂怀桑惨叫一声,扑进火里去救,金光瑶连忙拽住他,道:「怀桑当心!」
聂明玦左手劈空一掌,聂怀桑抢出来的两隻白瓷在他手中裂得粉碎,而那些卷轴、字画,早就瞬间化为一堆灰烬了。聂怀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多年来四处收集的心爱之物尽皆成灰,呆若木鸡。金光瑶抓起他手掌察看,道:「灼伤没有?」又回头对几名门生道:「麻烦先准备点药吧。」
几名门生应是退去。聂怀桑站在原地,浑身发抖,望向聂明玦,眼底血丝浮现。金光瑶看他神色不对,揽住他的肩,低声道:「怀桑,你怎样了?别看了,先进屋休息去吧。」
聂怀桑眼眶发红,一声不吭。金光瑶又道:「东西没了也没什么,回头三哥再给你找……」
聂明玦冷冷地道:「他再搬一次进家门,我就给他烧一次。」
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