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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无言诀别/含笑饮鸩酒/蝉的爱

 

貂蝉精演天数,将整个徐州变成风水阵眼,在魔源成形、决战到来之前,拼命争取一次清气甘霖,普洒人间,使众人在魔氛之下获得珍贵的补养机会,能够积起反抗的力量。

她帮刘备排布精兵,按照阵眼分守各个法阵,又在州牧府主邸建起法阵,将身负皇龙之气的刘备笼罩于此,亲兵卫护,以镇住整个徐州。

“刘使君一定要行动迅速。先引精兵杀灭魔源中涌出的先头魔兵,抑住魔源无限生出群鬼之兵的频率。击破魔源阵眼之事由我来做。”

在这一分半点不能发呆喘息的致命时刻,刘备眼看着校场列阵的先锋精兵,众人呼吸时都要狠吞咽喉,不然心就会冲出脖腔跳出来。

几乎不发脾气的刘备,面对浑身瑟颤的传令兵,赫然按住腰间宝剑,“你们怎能让他过去……?!”

“即使只是短暂的清气洗练,也唤起那无双的猛威,我们谁能靠近半步……?”传令兵冷汗涔涔。

“先前拿去徐州旧物中那身红锦战甲,我们只以为是前主想要重观昔日之物……”

刘备猛推剑柄,腰间宝剑铿然一震,惊忧无处可发,“这要我如何向蝉姑娘交代……!”

哪怕貂蝉现身稍晚半点,刘备都不至于突觉心伤至此。紧跟着他那句恨叹,貂蝉直愣愣地御风化形冲到他身边,且没有半字废话,倾尽全心地向他猛诉如何应对危难。

“玄德公,将各处阵眼精兵布阵安插,绝不能离开我的阵法范围半步。您则镇坐主邸……”

貂蝉骤断话语,眼看刘备神情欲碎,好像咬断几回舌头,也开不了口。

她的精神紧凝得像一把剑锋,太锋利、太认真了,以至于即将折断,碎成万片。她凝着这种神思,冷秀的眼珠动起来时,也像用刀片在自己、在所观之物身上割。

她就这般陡转眼神,看向刘备身后兵阵。他们不该在这里,按计划应在城外魔源之中厮杀除尽先头魔兵,这时惊险归城才对。

可貂蝉猛烈奔波,乘御幻光将风水大阵全部激至神力汹涌,并没有遭到魔兵冲击的震裂影响,这说明那汹汹群鬼分明已被压制住了。

有一团烈火般的、滚烫又生啃人心的痛楚猛攻貂蝉心房,她像是要立刻吃人般晃了一下头,美丽的少女已至精神重压的尖锋,现出猛兽的本形。

“先锋精兵没有发动,魔兵之潮是怎么挡住的?!”

貂蝉瞠着明眸,赫然看向刘备,像是要往死里撒泼的孩子。刘备被她看得几乎踉跄半步。

“蝉姑娘……”

貂蝉沉愣片刻,凛然回眸看向校场另侧。硕巨的兵器架默默指向黑云滚滚的天空。

方天画戟不见了。

貂蝉微抬下颚,连反含下唇的动作也慢了半拍。她突然明白了。

「女流」宗门大阵尚未完成,魔氛突涌又封锁徐州四野,断绝同修支援之时,魔源却已汹涌而成。在此情形下,貂蝉与命运斗得如同猛兽撕咬互食。

其实她并不是神女。她有极限,是会被打垮的。

貂蝉眼神发空,始终微瞠眼珠,她的全部意志都堵在心头,堵得她受重伤也做不出反应。

“蝉姑娘……!”

貂蝉陡化幻光,转身奔离。刘备的柔声碎在呼啸的风里。这人间充满群鬼的咆哮,她的敌手们暴跳着来杀她了。

但是貂蝉想,她就算心被捏碎、身被分解,也要由她自己来杀自己。

于是她冲进小园素屋,冲进那片虚妄短瞬的桃源,尽管她害怕面对窒息的无限空寂。

貂蝉还是走进了这片空寂。铁灰色的人间笼罩在滚滚妖云下,帘幕花木冷冷吹摇,像无穷尽的沉冷深水,把她孤独地卷进来。

她那孩子般凝得死紧的、认真到仿佛无神的神色,骤然动摇开裂。

风吹起窗下砚石压盖的纸笺,那单薄的纸影却比貂蝉的剑还锋利。

貂蝉走过去。她是如此聪慧,已预见到她将要看到什么。她要面对轰然涌至面前、从她的天灵骨灌进来,乃至将脏腑心肠全都冲碎的,这冰冷洪流般的命运。

她看向纸笺。吕布缺点太多,豪雄残忍,痴武短谋。但他写得一手好字,那字仿佛是他心的缩影,那般龙形飞扬。

这毫无温情、有着冷铁般悲哀傲骨的吕奉先,他写得这样漂亮的字,却不肯给貂蝉写半句情话。

“蝉儿,活下去,忘了我。你能做到。”

可是,这也算是情话吧?貂蝉凝望着纸笺,她的心绪竟是孩子气的,是真的在极其仔细地自问道。

吕布惦念自己的安危,他要自己活下去,在这妖魔吞噬的晦暗人间里,在那将要天天年年硬生生独活下去的漫长岁月中。

貂蝉突然笑了。这个吕奉先啊……总是惹自己生气,惹自己伤心。

她单手揉碎纸笺,粉末和黯淡的花雨一起飞散风中。

貂蝉死紧地握起这只拳头,紧到骨头爆裂,浑身发抖。她像突然找不到自己的心一般,狂乱地转着盲瞎的脚步,在空寂的小屋内乱走,仿佛到处撞上将她独自笼罩压碎的墙。

她的臂膀颤抖中止了好几次,才将手举起,虎口压着滚滚湿润的眼球,深深捂住了脸额。

呼啸的花风将这毁灭的桃源吹得漂浮起来,漂进灰暗的命运之河。

貂蝉摊开手,咬紧下唇内肉,樱唇再不肯吻谁般,就那样死紧地抿着。

她那透骨穿心暴涌起来的愤怒,硬是没激出一丁点声音,她失声地受着心脏撕碎的钝痛,就连撕裂时心肉是怎样扯坏拉起血丝的触感,都鲜明得要死。

吕布就这样走了。没人能挡住鬼神,汹涌恐怖的妖魔也无法再次杀死一个已死的人。

没有诀别的吻,没有只字片语的告别。他像一只奔向虚妄旷野的猛虎,将胜过魔氛和运命的更广大的虚无,无情地抛给了貂蝉。

可是,可是……

貂蝉抿得死紧的唇忽然一松。几乎捏爆骨头般的拳头也松开。她想,她不能怪吕布。

她明知吕布受着何等折辱和蹂躏,将他痛苦又深广的爱全献祭给她。为了宗门伟业,为了这仿佛可以夸耀的通天奇功和高尚秘密,她还是轻盈又无情地推开了他。

在她蹂躏他身体的那个清夜,她也没有向吕布说一个字,然后在如血的天空亮起时,他只能抱住爱人消失的巨大空虚。

是啊,是啊……貂蝉想,她可以那般杀死吕布的心,为什么他不能做同样的事?猛兽伴侣互食厮杀的时候,不能只有一个人疼啊。

貂蝉的愤怒像潮水般散去,留下满心空寒。她那紧绷的精神,骤然碎成风里的飞花。她深深叹息了一声,将纷飞的黑发缓慢深重地拢到脑后,以直面这充满整个人间的寂寞的风。

她无意义地转了几圈,在虚空里盲瞎地摸寻着不存在的东西。能将她完全笼罩抱住的、健雄又温暖的怀抱……

貂蝉费尽力气地吞了吞咽喉。过于痛楚的情伤让她的真元微微离体,她强行运转灵功,将真元压回内丹之处。

就在此时,她感到内丹沉寒钝痛,仿佛有根锋利的钢线扎在肉里,勒着血肉提拽撕磨。

貂蝉溺窒般喘了几声,硬是顺过呼吸,捂住紧秀的侧腹。内丹的疼痛仿佛爱人留下的飘语,从坟墓里发出沉默的倾诉。

她踉跄着走到桌旁。那里堆着许多药剂,她为吕布整夜擦拭淫毒血汗的药纱,还有极尽辛苦配制的镇痛解药。

貂蝉凝望着药渣和残剩的水罐。这么多日子以来,她奔劳除魔,艰辛太过。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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