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另一个就开始干活,拆粮袋倒粮,干得极为顺手,好处给到位了,也没有额外的小动作,桑萝这租税利利落落的交好了,收了完税文书,吹干了墨迹折好放进钱袋里,这才收着她的那些个空粮袋和剩在车里的两个坛子和两斗谷子,拉着车走了。
第一站自然是永丰斋,这一回做好的水晶脯有三百六十余块,桑萝急用钱,也就都带来了。
从永丰斋出来时,新得了严掌柜给的三百六十五文钱货款,加上原有的七百多个钱,桑萝身上这会儿有一千多个钱。
她拉着架子车就径直往布庄去了。
原身记忆中,倒是跟她娘在布铺里挑过料子,但挑的那都是好料子,而且结账这种事也不归她管,因为绵的价格桑萝还真不知道。
进了布庄一问,她才嘶着吸了一口气。
这会儿布庄用来填充棉袄或是棉被的,两种选择,贵的那个是蚕丝,或是丝绵,这个不用想,桑萝价儿都不带问的,用不起。
便宜的那种是绵,也就是后世所谓的木棉,一种高大的花树结出来的棉,在这里被称之为绵。
论两卖,一两绵要一百文。
桑萝终于知道为什么穷苦人家往被子袄子里会絮一些柳絮芦花,因为真的是穿不起也盖不起。
太贵了。
沈安和沈宁这样的孩子,一件袄子加裤子,一身做下来,少说要絮个一斤的绵吧,这一贯钱就没了。
两个孩子两贯,似她这样的成年人,个子高些,就得要个一斤半。
得,三个人光是各做一套棉服内胆,买绵就要花去三千五百个钱。
这还称不上大件,大件的是被子。
虽是南方,深秋和初冬得要四到六斤的被子吧?被面被里本身就能御寒,紧省一点,一床被子填充个四斤绵。
要过冬的话,八斤?就算薄一些,把棉袄压在被面上,那也得准备个六斤。
桑萝只想一想就觉得很不容易,可算是知道了什么叫破家值万贯。
多少人家的家底也是跟她现在这样从无到有、一点一滴攒出来的。
攒吧。
她掏出十串钱来:“劳烦您,给我称一斤。”
蜜爪爪
做衣裳用绵的量,桑萝全凭原身的记忆报出来的。
自小生活在衣裳全靠买的现代,她这是头一回真切的看到一斤绵会有那么大一袋子。
提着东西出了布庄,把买来的绵在架子车上放好,桑萝拉着车就去粮铺那边找陈有田他们。
她自己今天是没钱买粮的了,身上还剩七十多文,留着傍身了,继续攒着下一回买绵用。
还没到粮铺,远远的看到那边原本排队的人潮怏怏地散开,桑萝过去,就看到一脸沮丧的陈有田和周村正一行人。
“有田叔,这是怎么?”
陈有田有些愁:“粮铺今天的粮还没轮到我们就卖完了。”
桑萝往粮铺方向看去,果真见粮铺伙计挂了个今日售罄的告示牌,正上门板子关门。
没见着卢大郎,又问了一句:“卢大叔呢?”
陈有田道:“在别的铺子排呢,不知道怎么样了。”
话才说完,另一边卢大郎就回来了,他排的那家粮铺也没买到粮,店门也关了。
周村正摇头:“这两天怕是买不着了,今早城门应该是特意晚开了那么一会儿,先紧着县城里的人在粮铺里排队了。”
县城里的居民这时候买粮,一部分是听到风声囤粮的,还有一部分是要交的租税还没凑够的,上边自然要先紧着这一部分人。
事实上,城门那里不拖延,那些没凑够租税的天不亮就举家在几家粮铺门外排着了,也着实轮不到他们这些乡里赶来的,就算打着火把摸黑走夜路又怎样,城门不开,到了也只能在外边站着。
买不着粮,大家也无谓在县里逗留,都要回村干农活的,所以一边说着一边就全往县城门口去,打道回府。
桑萝手上的架子车也被卢大郎接了过去。
“九叔,这两天真不来了吗?我看今天粮价九十八文一斗了。”问话的是周里正的儿子。
周村正叹:“来了也买不到。”
税粮征收完之前,城门恐怕都会卡着时间点开。
周村正不明白,县衙能插手到这么细节上的事,怎么就没法子跟粮商沟通一下,别说平抑粮价了,哪怕稍微多放那么一点粮,不跟现在似的弄得一粮难求。
然而很快又觉得自己真是想得太多,县令要是那么容易左右粮商,粮价也不会这样一天一个价。
县里的主官真要是能和粮商坐在一起有商有量,周村正觉得两相勾结的概率还大一些。
平抑粮价?
他这么些年是没运气看到过这样的好官。
一路无话,回到村里,桑萝提前在村道边就从小路走了,而周村正一行人则是一进村就被那些已经开始关注粮价的村民围上。
终于有人熬不住心里的焦灼,寻思着高价就高价吧,也买一点囤上,但算计着不舍得那办过所的钱和每天的进城费,就寻思让陈有田几人帮着带一些。
干等了半上午,结果就看到陈有田几人空车空手的回来了,登时变了脸。
村里人怎样,桑萝都不关心。
她回到家里,把买来的那一斤绵先收收好。
沈安和沈宁凑过去瞧,这样新这样雪白的绵,兄妹俩还没瞧过,又松又软,沈宁捏了又捏,稀罕得很。
“大嫂,这个做被子吗?”
桑萝点头:“对,等再攒一攒吧,有三四斤了咱们再做,最近咱们三个人挤挤,盖两床被子,再把还没用的布料也用来压压被面。”
九月的天白天其实还好,有新的秋衣穿着不会冷,再到十月,把旧秋衣也加上,穿上两件也过得去。
这时节,山里半夜才冷些,所以棉袄可以后一步,被子却得先做出来。
但既然做了,也不好做一床一斤的被子出来,那能叫被子吗?
所幸跟三家换了那些个布料能做好几套衣裳的,两床被单用着,多搭几件衣服盖在上边,三个人挤挤睡着,也够把这九月给对付过去了。
听说要攒三四斤绵做被子,兄妹俩个眼睛都亮了亮。
他们大哥在的时候,兄妹俩也能穿上绵袄、盖上暖和被子的,大哥走了以后,这些就都没有了,好绵都叫三婶拆了换走,她们袄子里是旧得板结的旧绵加上一些芦花,被子里也是一样。
看着是绵被绵袄,其实不扛寒,冬天那是真的冷。
绵收好了,桑萝就把今儿带回来的那些粮袋子都拿出去洗洗干净晾晒起来,这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也就是大量买粮粮店才会给的,少量的买都是你自家带个布袋子去装。
都忙完后,回灶屋里倒一碗水喝了,也不停歇,起身就准备去摘酸枣和神仙树叶子,赚钱置绵被呀。
最近酸枣还好,树总在那里,酸枣时不时会有往下掉的,但神仙树叶子在附近已经找不到了,总要走得比较远,所以院子外的石头路修好后,进山的事情桑萝大多是带着背背篓耐力相对好点儿的沈安去,把沈宁留在家里。
今天也是一样,两人在山里七拐八绕,转到村子另一面从前来得少的地方,酸枣倒是没少捡,神仙树叶却几乎找不到多少能用的了。
沈安犯愁:“大嫂,咱家的神仙豆腐今天还能做得了吗?”
事实上,沈安愁的不是今天一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