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节
“我也是不懂了,你畏事到这种程度,做什么女吏呢?回家孝敬你婆婆不更好?”
这话略微重了些。
宁玟对属下和别的同事还不会这样,但和闻悦一直是这种模式,原因也不太复杂,一来,是两人的关系也比较塑料,算算时间,结交还不到两年,能做朋友一起抱团,不过是因为她能给对方出头,闻悦也不会‘我弱我有理’‘你就该照顾我’,而是懂事儿的将一部分资源优先给宁玟选择。
这种有点像上下级但又被朋友粉饰的关系,造成了两个人说话没办法像真正的好友那样贴切,闻悦潜意识克制不住的想贬低对方,宁玟时不时会说对方痛处打压,甚至,她们在做的时候,其实察觉不到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如同本能般的使用。
被刺痛的闻悦勉了勉唇,心中想着宁玟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算了,我不跟她计较的想法,开口道:
“我不是担心你吗?”
“我也是疑惑,你别往心里去。”宁玟扯了扯嘴角,让自己笑起来,只是那笑假的厉害,看起来带上了几分嘲讽:
“以后我做什么,你既然不懂,就还是不要乱说,直接闭嘴就好。”闻悦不可避免的生出了几分憋屈但她清楚自己不应该反驳因为不是宁玟需要她而是她依靠着宁玟她深呼吸平复着心情应道:
“你这不识好人心的不说就不说。”
看她的模样宁玟眯了眯眼轻笑一声:“呵。”
她压根看不惯闻悦的窝囊气都出来当女吏了你拿死了丈夫家里无依无靠只能出来顶立门户当理由也没什么可真把贞洁柔顺和气当成行事准则那可就蠢的发指了。
且不论就这种浑身散发出来的‘好吃’味道多么想让人下手欺负就闻悦以为那些对她极为尊重的那些男吏也压根不是因为她守贞有多么可敬而是在私下笑嘻嘻的打赌谁能拿下她只能说还好她真把这些准则刻入了脑子里以至于没人成功在她手撕了那几个男吏之后更是没人敢作死了。
可惜的是闻悦我弱我不行我不敢出头的思维已经深入骨髓即便是她再识经断文 懂得管人纺织一绝只要没有人庇护过不了多久就要被人吃成渣渣。
这点上连刚才想和她吵架的杜恬都比她强。
不过那杜恬出身低微还一直只带算吏虽说所做成果也不算差吧但在如何与人协调各项事务上就是烂的出奇了。
若非韩御史清楚她的品性时常照顾些许那杜恬也是被人用到死都出不了头的料。
而从这样的表象来看闻悦简单小脑瓜想的也没错毕竟从表象来看韩御史好像的确很在意‘出身宛安的’闻悦。
但对于宁玟来说那分明是照顾‘计算做事能力优越但人情世故和对接能力太差’的闻悦。
这两者的关系可不是一回事!
宁玟从小对这些东西就看的极为清楚越看得懂便越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对自己更有利还能让想害自己的人倒霉至于她的张扬就像是蛇不是越漂亮的越有毒而是越有毒越漂亮
提醒敌人你敢动手我就能让你死。
当然不同的张扬的逻辑底色也不同有些时候是应对敌人有些时候则是展现她的强大她能为属下带来更多的利益这次张扬其实就是为了后两者。
她拜入韩御史门下时间太短也没什么积累的人脉想要抓住这次机会必须要向众人展示她有这个想法并积极的为之行动。而在过往的积累下有人或许看不惯她但总会有人觉着自己可能实力不够想起她在争夺资源和分给手下上有多大方自然的往她身边靠。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得罪人要是成功不了什么的——
能一句话得罪的早就得罪不知道多少遍了更深的结仇她也没做再者世上哪有圆滑到八面玲珑的人搞定了最厉害的那个人别到处树敌自然会有无数人靠上来结交更何况就算是成不了她至少也能在韩御史眼里留个印象不说给她一个别的职位日后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也会用一用她啊。
不过求其上者才得其中如果不拼尽全力去追求第一那最后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想到此处宁玟眼中闪烁着无边的野心。
尚院身边的一丞职位她争定了!!
红脸白脸
凌驾于郡守之上的御史听着很好,但对于了解几分官场的人来说,这样的职位绝不会长久,对于这点,不少女吏也是很清楚的。
只不过,大多数女吏在成为女吏之前,不是被贫困逼的活不下去,便是即便有些许钱财傍身,仍是遭人觊觎,除了投奔韩御史,压根没第二条路退路可选。
而投奔之后,韩御史也的确给了她们极好的庇护和财富。
回首当初的选择,女吏们是说不出口自己选错的了。
只是随着整条河渠的完工,女吏们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生出几分惶恐,事情做完,韩御史的御史职位很大可能就要撤掉,她没了御史之位,还有昌亭侯享受接下来的荣华富贵,可她们这些因修河渠而被征调来的女吏,在水渠事了,不再需要她们之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太过残酷,就算是杜恬这样之前在宛安还有职位的女吏,离开四年之久,原本属于她的职位也不知被人顶替多久,早就成为那个人的正职,回去,哪还有位置可言?
而杜恬还是有职位的,那些没有职位的呢?
大约,来时是什么样子,如今也要怎么样回去了吧。
这样的下场不免让女吏们生出了极大的惶恐,谁愿意在自己能够赚到钱,刚享受两年,又或者是有权再无人窥视的地位中,再返回贫穷的连一件加了棉花的冬衣都买不起,父兄亲眷尽皆逼着再嫁的日子?
瓠子口这边的日子并不算多么好过,住宿、饮食和穿衣都很窘迫,但一众女吏住到现在都没有怨言,也没有催着韩盈返回,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她们想要任职时间延长更久一些,甚至能让她们再寻找寻找机会,哪怕是降职,也要有一个能够长久呆下去的职位。
这样的心态,韩盈其实也察觉到了几分,只是她也没有多好的安排办法,所以只能先装作视而不见,私底下再使劲儿想自己交好的那些郡县,哪个还能继续安插人手。
只是能抠出来的岗位人数上不够充足,还有部分女吏是没办法继续任职的,为了把剩余的人也稳定好,韩盈已经想着要怎么画饼才让她们留在瓠子口这儿——苦是苦了点,但但好歹这周围有四五个空县没有县令和官吏,能安排的职位可多了!
大致能将所有人都安排好后,韩盈便悄悄的往外放了一些消息来稳定军心,但那样的稳定,显然没有她直接被封为中二千石的尚院来的强。
听一听尚院的职位内容大家伙就能明白,这绝对的是终身职业,只要任职一个就能干到死,尚院身边的某丞她们当不上,下方的小吏总可以试试吧?甚至说,就算是有些女子嫁了人妇,不能拖家带口的去长安,那总还是要建药苑的啊!而中间的收税、药材储存和转运也得需要不少人,只要能争上一个,后半辈子就能衣食无忧了!
在长期饭票和高职的诱惑下,整个水坝营地的女吏们全都了躁动起来,今儿上午去某个大吏打听打听消息,中午小团体们一起边吃饭边商量要找哪方面关系,下午又风风火火的扎到了另一个群里开始拉人,热闹的让人侧目。
“韩盈,最近你手下的女吏也太活跃了,不出手管管么?”
掀开门帘,走进来的韩粟抱怨道:“我手下的人做的可都是苦活计,再这样下去,心都得勾跑了不可,这让他们以后怎么在河渠呆的下去?”
韩粟的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