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刁蛮萌主俏神医
从前?
每次?
洗半天?
笛飞声居然留意过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李莲花又想拿香盒敲人脑袋了。
街上遥遥地传来二更天的梆声。更夫拖长了声音,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八个字喊得懒散又敷衍。
是该睡觉的时候了。
李莲花用手捂着嘴,打了一个很长的呵欠。
刚才他虽然澡洗得囫囵,但多少也是在热水里浸泡过了。一宿没躺平又颠了一天的骨头泡得松软了,倦意便如海浪一般一层层卷上来,淹得他整个人懒洋洋的,连眼神都快失了焦。
笛飞声说:“困了你就睡啊。”
嗯……是很想睡。但好像还有什么事……
是什么事呢?
李莲花转头看了一眼床铺,刚要抬脚,忽然想起来了。
他问:“今晚你睡哪?”
笛飞声说:“当然是睡床啊。”
小地方的旅店,一切都很凑合。这间所谓的上房里床只有一张,也没有另设给贴身仆役睡的小榻。李莲花懒得和他争床,转身向门口走去。
笛飞声一把扣住他的肩膀,“你去哪?”
李莲花皱着眉“嘶”了一声。这混蛋傻了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十足的傻大个,下手没轻没重的。
他实在是疲累,连手都懒得抬,只耸了一下被扣住的肩,用懒散的语气说:“放手,你弄疼我了。”
笛飞声不撒手。他又追问了一遍:“你要去哪?”
“还能去哪,”李莲花不耐烦了,“当然是去找伙计再要床被褥啊。”
笛飞声说:“不行。”
李莲花已经数不清自己这一天之内到底听了多少句不行了。他想他错了,笛盟主当八哥哪是只会说你跑了怎么办这一句人话呢?他还会说,不行。
不行。
不行。
“那不然呢?”他白了对方一眼,“莫非你要我直接睡地板?”
笛飞声说:“床够大,可以两个人一起睡啊。”
两个人,一起睡。
李莲花心里一哆嗦,整个人都吓清醒了。
他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不行!”
“为什么?”
——为什么?
这混蛋居然还有脸问为什么!你说能是为什么!
李莲花咬牙切齿:“没有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笛飞声困惑地看着他,说:“在莲花楼的时候,我们还可以睡在一起。为什么现在不行了?”
……
李莲花很想掐死几个月前那个心软的自己。笛飞声跟方多病打架就让他们打不成吗?要拆房子就让他们拆不成吗?至于床不够……床不够就睡地板啊!
这混蛋就只配跟狐狸精一起睡地板!
“因为——”
因为昨夜——
答案在舌尖上打转,却死活出不了口。昨夜是一场灾难,一段应该被毁尸灭迹的记忆。不要说那段情事本身,就连提起它都是一个错误。
李莲花一抿唇,眨眼间便换上一张嫌弃脸,“因为你没有洗澡,我嫌你脏。”
“就因为这个?”笛飞声一扬眉,说,“那我洗就是了。”
李莲花一惊,立刻改口:“这不妥吧。”
“不是你让我洗澡吗?”
李莲花在心里冷笑,那我让你放手的时候你怎么不放手呢?
“是这个样子的。”他只得现编理由,“你看啊,这二更天都已经过了,说不定连伙计都睡下了。你现在把人叫起来烧水,扰人清梦不说,等你洗完了,外面的鸡都该叫了。”
他说着这话,全然忘了片刻之前自己还想找伙计要被褥,“要我说呢,你还是明日,明日再洗吧。今晚咱们俩一个睡床,一个睡地上,凑合一下算了。”
笛飞声张口欲言,李莲花又打断他,“我知道,你怕我趁你睡着的时候逃跑嘛。那你可以点我的睡穴啊,我连醒都醒不了,怎么可能逃呢,你说是不是?”
然而笛飞声下一句话就把他的如意算盘砸个粉碎:“不用找人烧水啊。”
他冲着那桶还冒着热气的洗澡水说:“那不是有水吗?”
李莲花的表情凝固了。
他怔了一怔,忽而恼怒道:“不行!”
“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为什么,这傻子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李莲花瞪视笛飞声。笛飞声回视他,眼神十分坦然,仿佛用别人用过的洗澡水是多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其实也确实是一件可以坦坦荡荡说出来的事情。
换作是穷苦人家,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洗上一次热水澡。真要是烧了这么多热水,好几个人共用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些人可不会像他似的心里有鬼。
李莲花咳嗽一声,尴尬地给自己找补:“因为那个水我用过,已经脏了。”
笛飞声咧了一下嘴,好似很开心一般,“没关系,我不嫌弃你脏。”
“我嫌弃!”
笛飞声奇道:“你为什么要嫌自己脏?”
李莲花无话可答了。
他熟悉的那个笛飞声,是心高气傲、口是心非的笛盟主。逗一下就可能起急,想跟你玩又忍不住伸爪子,猫一样别扭又可爱,所以李莲花素来很爱招惹他。无它,就是好玩。
可脑子出毛病了的笛飞声,却一改往日作风,想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往,偏偏又自有一套与众不同的逻辑,叫人完全招架不住。
真是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忽悠还忽悠不了。李莲花正纠结着要不就这样算了——反正笛飞声一整晚都没有发神经的迹象,床也够大,两个人中间可以用被子隔开,他洗不洗澡无所谓——肩膀忽然一松。
他回过神来,发现笛盟主正在解带钩。
他吓得后退半步,问:“你在干什么?”
“脱衣服啊。”笛飞声理所当然,“洗澡不得脱衣服吗?”
洗——
这会儿再说你不用洗了,估计笛盟主又得跟他扯半天。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李莲花放弃了。
“随便你!”
笛大盟主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又不是让他用笛飞声的洗澡水。再跟这个傻子纠缠下去,他真怕自己今夜都别想睡了。
他径直走到床边,脱了鞋,上了床,紧贴着床里侧躺好,背对着笛飞声,用被子把自己从头蒙到脚。
他本来就已经很疲累了,又跟笛飞声掰扯了半天,更是累上加累。身体累,心更累。
然而人累到极致了,反而不容易松弛下来。他阖上眼睛,却睡不着,耳道中满是笛飞声洗浴时的哗啦声响。那些水曾经包裹过他的身体,现在又从笛飞声的皮肤上滑落。
这没什么。他反复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只是水罢了。睡吧,已经很晚了,睡着了就不用理这些糟心事了。
可他的脑袋很疼,有一根筋在一抽一抽地跳动。越疼,就越清醒。他能听见笛飞声弄出的每一个声音,又顺着声音下意识地去猜测对方的动作。他心浮气躁,烦得要命,既希望笛飞声快点洗完,好还他一个清静,又希望笛飞声永远都别洗完,把两个人同床的时刻无限向后推延。
他正胡思乱想间,水声忽然停了。
水声停了。
整个世界仿佛空白了一刹。紧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