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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同样是黑沉沉的夜,却已过好几天。秦啸日从昏沉无际的黑暗中苏醒,双眼逐渐适应昏黄的烛光,得知自己正在寝房内,趴在床榻上,才想动动肩臂,背部便传来刺骨的疼痛,疼得他龇牙咧嘴,差点口出浑话。“少主”那是璃儿的声音?循著微弱的声响望去,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眼帘。他看见莫璃直挺挺地跪在十步之外,一旁还有在桌几边支颐打盹的平顺。“为什么跪在地上?”不想吵醒平顺,他也只好压低嗓音。实际上,他也虚弱得没法扬声说话,到口的全是乏力的气音。莫璃不语,强忍已久的泪水终于在看见他苏醒的那一刹那,如泉涌出。“别哭,我没事了。”他轻抿安慰浅笑,即使身负重伤,仍是笑得那般和蔼。见她仍是掉泪,秦啸日分不出是胸口还是背脊,有些莫名抽疼。“璃儿,过来我这里。”他朝她伸出手。她没有依言上前,仍然跪在原地,一迳摇头。“发生什么事了?璃儿,告诉我。”她一定发生过什么事,一定有!“少主,我现在是莫言,请您将莫璃忘了,别再对莫璃好”“为什么?”该死!她到底是怎么了?!秦啸日眉目一凝──“我的伤与你无关,收起你那无谓的自责,我不接受。”“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下人,不值得少主舍身相救。”“莫师父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想也知道内容会是什么,不外乎身为护卫之人,怎能反倒让主子舍身相救之类云云结论:大不忠。她又不说话了,秦啸日的心头也跟著一节节绷紧。“璃儿,我无法眼睁睁见你遭受波及、失去你,所以出手救你,这本是人之常情,你不需要在意别人的言语及眼光!”他想救谁是他的事,干他人屁事!成串的脆弱泪珠自莫璃脸庞滑下,破碎一地。当她亲眼见他在爆炸中以身体保护她,当她以为他可能撑不过背部严重灼伤的痛楚,当她以为他们可能就此天人永隔,当她以为──她怎么可能不去在意,她也不要失去他呀!“璃儿,说话!”见莫璃仍只是流泪,秦啸日强忍喉咙久未沾水的干涩灼痛,哑声喝道。“少主昏迷的这段时间,我好害怕、好后悔,后悔当时受伤的人为何不是我,无时无刻都是煎熬除了要求少主让我成为莫言哥哥的替身,我从没求过少主什么,但这回,我求少主,不要有机会再让我后悔,不要”她一声声饱含恐慌的泣诉,如一记重锤,扎扎实实敲进秦啸日心中!皮肉之伤得以痊愈,而心头被划下血淋淋一刀的人,伤口要过多久才能愈合?万一是他命丧黄泉,璃儿岂不是要自责难过一辈子?是呀,他又何尝愿意尝尽后悔、担心、受怕的滋味?“璃儿,很抱歉让你担心受怕了。但我希望你能知道,你没受我连累而受伤,我有多庆幸。”他甚至感激上苍,让重伤卧床的人是他,而不是她。他温柔的陈述,让莫璃必须用力咬住下唇,才能阻止自己痛哭出声。“为什么要对我好,我没有什么可以给少主呀”连她这条命,他都不允她为他牺牲,她还能拿什么能报答他!“我为何对你好,你当真不明白?”莫璃敛眸不语,以泪水无声涤去眼底不该存在的痛。她岂能明白,因为她根本没有资格明白。如果少主对她好,换来的却是为她牺牲,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少主?!”平顺脑袋一晃,整个人惊醒过来,奔至床畔。“您终于清醒了!谢天谢地、谢玉皇大帝、谢王母娘娘、谢如来佛祖、谢观世音菩萨、谢关圣帝君、谢土地公”他喜出望外地合掌拜天。“少主,您昏迷了整整五日,现下觉得如何?您的背疼不疼?要不要请大夫过来?”那天莫言扛著整个背部被烧灼得惨不忍睹的少主回来,吓得他一把老骨头都要散了,好在少主福大命大,经过救治、昏迷五天后总算从鬼门关前绕了回来!“不必了,我还好。她跪在那里多久了?”秦啸日问。“少主昏迷多久她就跪了多久,不吃不睡的,只喝了一点水。”唉!莫家父女全是一个性子,不过换做是他,同心而论,主子在他面前有个三长两短,他定也难辞其咎。秦啸日复杂眸光始终定在沉默的莫璃身上,良久,才阖上倦乏双眸。“你们都下去吧,我累了。莫言也别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除非她跳脱主仆分际的心结,否则他此刻就算说破嘴,也是多余。他可以等,等她以一个女人的心,将他视为一个男人看。窗外晨曦蒙蒙未发,窗内帷幔如水流泄,遮遮掩掩透著蒙胧的身影。莫言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的床顶从模糊到清晰。这里是她的寝房,她似乎睡了好久好久,久到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都是记忆犹新的往事,有快乐、有悲伤,有毋须言语的坚定、也有深沉无尽的懊悔。身子好疲倦怎么会这样,不是才刚睡醒吗?她蹙起眉,揉了揉酸疼无力的肩臂,入睡前的印象一点一滴涌回脑海。对了,她想起来了──昨夜,青楼的打杂丫鬟小杏对她下了春药,少主和小杏送她回来,而后小杏离开,少主陪在她身边莫言猝然弹坐起身!衾被从胸前滑落,她忽觉胸口一凉,低头一看,藏青外衫与单衣仍在,只不过襟敞带散,里头用来绑胸的布条却不翼而飞──“你醒了。”她愕然扯紧襟衽的同时,也回头看清那道醇嗓的主人。总是温如清风的嗓音,此时喑哑了些,似香浓的醇酒般撩人心湖。那人对她脸上的惊愕视而不见,正以她再熟悉不过的温柔眸光注视著她。他,总是这样看她。“少主?!”他、他、他怎么会在她床上?飞快掠过脑海的片段,让莫言怎么也无法装傻带过,她的肌肤上甚至还残留他的体温,诉说著他们一夜共享的亲匿,几幕插入她脑海的旖旎情景,当场教她面红耳赤──她不顾他的意愿,吮尽他唇间的滋味她弃了矜持,扯散他蔽体的衣物,啃咂他白皙却不失宽厚的胸膛她收紧的粉拳贴放在他裸裎胸膛上,布满细汗的纤臂支撑著她的娇躯,直至最后一声急促销魂的泣吟歇止,她的螓首枕在他光裸的胸口上,翕张的樱唇在他同样强烈起伏的胸膛上吐出连连娇喘她与他的发交缠不分,在耳鬓厮磨中激荡出一波波似是水漪、又似是弦音的明媚绮纹莫言窘懊地闭了闭眼,一手握拳,猛捶自己脑袋。该死,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她怎么可以拿主子的身体替她解除药性,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住手!”秦啸日朗眉微绞,迅速坐起身握住她的手腕,制止她自残。“你这是做什么?把自己给了我,如此不堪吗?因为对象是我?”他覆在胸膛上的衾被也因起身的动作滑至腰间,从颈项、锁骨往下直至一大片厚实胸腹上,被唇齿肆虐过的艳红痕迹全见了光,此景更是令莫言惭愧至极,那些红中带紫的吻痕都是她霸王硬上弓造成的!虽然当时的自己是被药性控制了行为与理性,但思及自己是这么的放肆无礼,莫言简直想死!她拢紧衣衫,掀被下床,玉膝“叩”地跪在冰冷的地上请罪。“属下不该亵渎少主,一切都是属下的错,请少主责罚!”秦啸日轻叹一气。“我的心意你应该明白,我从没怀疑过我们之间会走到这步田地,而你对此事的想法,仅有‘亵渎’与‘受罚’?”“属下不明白少主之意,也不想明白。”五年前他所问,她现在回答。“你明白。你答应过我,要与我相知到老、相守到老。”“属下不记得了,请少主原谅”“你真的忘了?”看着她冷漠的神情,秦啸日好看的眉眼间盈满失落,模样与该被杀千刀的负心汉抛弃的可怜女子没什么两样。“我的心意让你很为难,是吧?”将他吃干抹净却不要他,鸣,他好受伤“属下,甘愿受罚。”她抱拳重申,一如以往逃避他深情的目光。“罚你什么呢?这些年来,你不只一次暗示我别再对你好,不只一次申明我们之间的主仆分际,我却痴傻傻地以谎言蒙蔽自己,百般欺骗自己你只是碍于身分之别,才会对我有礼却疏淡、忠诚却冷漠。从前我始终不愿问出口,其实你对我根本无男女情分,我所言,对否?”尤其是五年前欧阳敬引爆身上的火药,想与他同归于尽那次之后,她对他更形疏远,他们之间的无形鸿沟,也愈来愈扩大。“若是,你就答得坚定点,让我彻底死心。”“是。”莫言几乎咬著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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