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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万丈,寒止从上面跌落时已经没了内劲,想要活命几乎不可能,时璎头两年是这么想的,可寒止的尸身一直不曾被找到,时日一长,时璎就变得越来越爱幻想了。
她先是频繁做梦,而后只要看到白色的东西,就会联想到寒止,如同今日这般。
只是她鲜少有这样失控过。
晚渡见她一年比一年恍惚,生怕她哪一日就疯了,愁上心头,却又无可奈何,能解开她心结的人已经死了啊。
“走吧。”时璎撑着墙站起来,晚渡想要搀扶她,却被婉拒了。
她望着时璎落寞的背影,重重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墙之隔。
院落里琵琶声悠扬,寒止静静站在老太身后,她隐约觉得有些心慌。
“这便是我的干孙女?”
一位年过古稀仍旧精神矍铄的老人满脸慈爱地望着寒止。
“是我的乖孙女,没你的份啊。”
老太与她是莫逆之交,几十年的情分了。
“只是这孩子近几年总是昏迷,一直不得空带来见你,如今半年倒是好些了。”
“我给她瞧瞧。”
寒止乖巧问了好,便跟着老太一路进了后院,她刚走了几步,就恍然听见了一声“师父”。
这声音,她觉得有些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
“小姐,老谷主唤您了。”
丫鬟的声音彻底打断了寒止的思绪,她没再多想,大步走远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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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急
车轮碾过被雨水泡软的土地,夜色里泥浆四溅,疾驰的马车闯过雨幕,一路朝靖城狂奔。
“师父,您好些了吗?”
晚渡一手揪着缰绳,一手提着沾满雨水的马鞭。
帏裳之后,无人回应,她便知时璎是犯老毛病了。
晚渡连连甩下马鞭,得尽快赶到靖城才行。
时璎蜷缩在车里,体内两道真气誓要争出高下,四肢百骸间一阵滚烫,又一阵冰凉。
骨缝间酸胀,不论她如何按压,即使将肌肤搓得通红,也不能缓解分毫。
时璎咬住手腕,试图用疼痛来克制这种令人发疯的酸胀。
但很快,老天就遂了她的愿。
酸胀迅速被刮骨般的疼痛取代,时璎抽搐着从卧榻上滚下来,后腰磕在脚踏上,她一瞬疼得上不了气。
马车颠簸,大雨衝拍着车盖,晚渡没听到车里的动静。
时璎梗着脖子,强行将呻吟咽回了肚子里,溢出眼眶的泪和着虚汗,顺着她瘦陷的脸颊淌下来,干裂的唇瓣半张着,被咸涩的泪蜇疼了。
小帘被狂风卷得飞扬,黑黢黢的夜望不到尽头。
五年前,寒止将内力打给她以后,本来两道真气融合得极好,她一直不能突破的内力大关也被轻而易举地撞开了。
可寒止死后不久,她就发觉体内的真气会不时分裂成两道。
冰火两重天的滋味每一次都会让她生不如死。
前几年这种情况只是偶尔发生,可最近一年,她几乎每月都会经历两三次。
实在太疼了,疼得她时常都活在惶恐里,不知何时又会备受煎熬。
时璎浑身瘫软,脑袋混沌,心口处烈火不熄,脚趾却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她沉默地望着窗外,半晌阖上眸子,隐去了满眼绝望。
时璎,你不是想要她的内劲吗?
你骗她,你伤她,如今痛不欲生,不就是你活该吗?
真活该。
山道上有一豆灯火在雨夜里摇曳,晚渡驾车衝过去,偏头一瞧,当即松了口气。
是客栈。
时璎需要静养,太长时间的颠簸只怕会要她的性命。
晚渡放弃了赶去靖城的想法,她勒停马车,掀开帏裳才发觉时璎已经晕过去了。
“师父!”
晚渡捏住她的脉搏,摸了片刻便将人打横抱起。
只是在这一瞬,她猛然僵住了。
她垂眼瞧着时璎布满薄汗的脸颊,双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太轻了……
晚渡抱着人,跳下马车,斜身撞开客栈大门。
掌柜见来人阴沉着脸,又见她怀中人脸色苍白,眼珠一转,便知是“财神”到了。
他丢下算盘,匆匆走上前。
“客官可是要住店?”
“一间上房。”晚渡周身因为警惕而紧绷着。
“一间?”掌柜重复了一遍。
晚渡觑他一眼,袖口里滑出钱袋子,袋中银钱磨擦生响。
沉甸甸的。
掌柜眼睛都看直了,下意识伸出手去,晚渡转腕一收,“再备些烧酒和热粥。”
“欸、欸!”
掌柜连忙应了,招呼小二将她们带上楼。
晚渡眸光扫过屋内每个角落,冷声对小二道:“用不着你了。”
小二肩上搭着微微泛黄的布巾,他应了一声,也不乱瞧,守好自己的眼珠子,一溜烟跑下了楼。
人一走,昏暗的长廊上就显得空空荡荡的,晚渡背身踏进屋里,先是将时璎稳稳当当地搁在床榻上,又轻脚走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