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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隻做自己的,碗也隻洗自己的,母女俩同在屋檐下,谁都不愿意先低头,双方都觉得自己没错,是对方的问题。
任翠美眼里的章如晨只会几次三番让她在麻友面前丢脸,阻碍她快乐的打麻将,骂过她,甚至动过手,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不孝女,和她的儿子完全没办法比,差得太远,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每每想到这或者看到章如晨的身影,都会让任翠美更加思念逝去的儿子。
如果儿子没死就好了,她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她一定会是一个慈爱的母亲,为儿子的饮食起居、无忧生活努力工作着。
在章如晨眼里,现在的妈妈与从前那个慈爱的母亲,仿佛从弟弟去世的那一刻起,形象就已经撕裂,而且撕开的缺口越来越大,妈妈再也不是从前的妈妈。
大概是太过想念儿子,那个优秀的母亲随着儿子的逝去也慢慢消失。
留给她的,只是一幅躯壳,和妈妈身上所有的缺点。
冷漠、敏感、恶毒、易怒、暴躁、喜怒无常、不分好赖、不体谅她……
似乎这些都能和妈妈沾边,每一桩、每一件发生过的不好的事,越来越多地在梦中重现,成为章如晨的梦魇。
梦里的妈妈更加扭曲,是现实中的放大版,妈妈抓住她,要和她一起去死,死了去陪章学文,或者让她去死,替换她儿子的结局。
她们就团聚了,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
连续多日,章如晨都是类似的噩梦,每次都在半夜被吓得醒来。
摸到手机,点亮屏幕才发现连凌晨四点都不到。
再躺在床上,半是害怕再梦到,半是真的失眠,总会瞪着房顶吊的灯泡到天亮。
冯汝知给她的药,比药嘱上吃得更多,也不见一丝好转的迹象。
只有和瞿妍卓打视频的时候,章如晨的情绪才能平稳一些。
章如晨老夸瞿妍卓有魔力,每次看到她的脸,她都会发自内心深处地感到心安。
瞿妍卓调转了一下镜头,让章如晨看她做的饭菜,公司对于留在首都的员工都尽职尽责地发放了抗疫物资,对于公司重要的员工甚至每天都会派人发新鲜的蔬果肉蛋。
瞿妍卓自己待在小公寓,不用为每天的食物发愁,为了保证安全都不出门,隻用来维护一下游戏的稳定性,打视频来和家人和爱人相见。
章如晨看到后,也调转了一会儿镜头。
街道发了一张出小区的通行卡,每两天一户中的一个人可以出去买菜。
这还是章如晨第一次出来,物价没有想象中的贵,和平常差不多,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半封闭管理中,不能工作,物价不涨,意味着她的钱能撑更久一点。
虽然瞿妍卓会给她钱,但她也不能只靠瞿妍卓活着。
回到家,章如晨却发现妈妈不在,顿时觉得头疼,人又跑哪去了?
特殊时期,偏偏要唱对台戏,说什么都不听,不让干什么偏要干什么。
章如晨和瞿妍卓说了一下,挂了视频给妈妈打电话。
响铃一直持续,直到出现冰冷的机械音。
没人接,章如晨烦到大喊了一声,就买个菜的功夫,人就又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重新出门,挨个在小区里的麻将馆找,可都关着门,趴在门上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人没在这些地方。
在小区里盲目地走着,没办法,隻好又回到了家里。
妈妈的身影又出现在家里,不过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就继续做饭。
章如晨也无话可说,把她要做的菜拿走,搬了一个电磁炉,回到自己的房间做饭,自己吃完自己收拾。
洗碗的时候,摸着凹凸不平的不锈钢碗,是她上次发脾气砸的坑。
任翠美吃完饭倒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没人和她继续玩。
章如晨洗完碗,想去清点一下还有多少口罩,口罩现在完全买不到,也不知道疫情什么时候才能过去,清点一下,如果少的话,一个口罩可以多用几次。
到了放口罩的柜子,却发现原本好几盒口罩,现在只剩了开封过的一盒和几个n95,打开仅剩的这盒,却也只有寥寥几个。
家里只有两个人,不是她,就是妈妈。
章如晨大力推开妈妈卧室的门,看着她质问道:“口罩呢?”
任翠美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又自顾自地玩手机。
“口罩呢?!我问你,口罩哪去了?!”章如晨一把抢过妈妈的手机,砸到地上,咆哮道。
“打麻将,输了。”任翠美用嘲讽的口气,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句话。
“打麻将?!你又去打麻将?!不去输钱了?你们改赌口罩了?”章如晨被她的理直气壮气到发抖。
任翠美轻哼了一下,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早上的时候,麻友在群里说他家里连口罩都没有,都不敢出去买菜。
任翠美想到章如晨之前买了不少,便说她家里有。
麻友让任翠美发发善心卖他几个,毕竟一起打了这么久麻将,多多少少有有点友情,其他人也纷纷说想买一些。
任翠美却不想卖,说干脆打麻将赌口罩,麻友同意了,几个人就在其中一个麻友的家里打。
任翠美的牌技差,赌得多,没用多久,口罩便输得差不多,麻友们跟着她回家,把赢了的口罩拿走,便只剩下寥寥几个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