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不过高中的时候,叶渐白还没开始谈恋爱,他会跑来骚扰她,非要拉着她出去过节。
活动无非就是吃饭看电影,两个人都是在家里吃过饭,直接省去这一步骤去了电影院。
影院人山人海,叶渐白看了看电子屏上滚动的排片信息,问她你想看哪部。
尤雪珍哪部都不想看。
上映的全都是爱情电影,和叶渐白在这个节日看关于爱情的电影感觉很奇怪。
她皱着眉头说别了吧,我们俩看什么爱情电影。
叶渐白愣了下,点头说也是,和你一起就应该看点打打杀杀的。
最后两个人转道去了私人影院,选灾难片,在情人节看世界末日似乎是一对损友的最佳选择。
他们看了《2012》。记得电影快结束的时候,叶渐白在昏暗中转过头来,不经意地问她,如果我们两个人之间只有一张船票,你说我们会怎么办?
她想了想,说那我们就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上船。
他又问,如果是你赢了,你就这么上船了?
她说对啊,难道你赢了你会把船票给我吗?
他说那当然不会。
尤雪珍重重嘘声,却又听见他说,我会把船票撕了。
她吐槽他你有病啊,他不置可否。
电影的片尾字幕播放完毕,小小的房间完全漆黑一片的时候,他才说,无论我独自上船还是把票给你去新世界,好像都会很孤独。我们总是一起的,所以不如我们一起留下来,在世界末日的时候像这样,并肩再看一部电影,再一起牵着手去死吧。
那个时候她还没察觉自己的心思,却在很久以后,能精准地回忆起当时他的语速,像背诵琴谱那样,她记得他在哪个字停顿,在哪个字拖了音。
不过从那之后,他们就没有再一起过过情人节。
他身边有了各式各样的女孩子,不论哪天有空,唯独这一天不会有空闲。她在朋友圈里刷到他和别人的合影时,她一个人窝在房间,重温那年和他一起看过的《2012》。
电影放到诺亚方舟开船的情节,她忍不住想,这个骗子,明明还是一个人去了新世界。
那为什么如今又要从新世界里回来呢?在她也准备去往另一个新世界的时候。
尤雪珍继续翻看微信群里的聊天记录,左丘说情人节那天是毛苏禾的阴历生日。所以左丘想组织大家一起给她过生日,给她一个生日惊喜。
毛苏禾此时还在国外旅游,不过情人节前夕会回到西荣,左丘已经买好了回西荣的机票,除了袁婧其他人都在西荣,大大增加了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袁婧已经在群里说了她会提前买票一天到,刚好可以陪陪过年没回去的尤雪珍。
而另外两个人,左丘先是贱兮兮地特意艾特了叶渐白,说师哥你这天没空不用勉强!
叶渐白回他:「我想过节的人就在这个群里,我有什么好勉强的?」
左丘回了个泪流满面的表情:「天呐师哥,原来你这么重视我们的友谊!」
叶渐白:「……」
接着左丘又艾特了孟仕龙,说哎呀孟哥肯定没问题吧?你这天应该没安排吧!
然而孟仕龙的回复是:「不好说。」
左丘惊得狂发青蛙发癫表情包,一看就是从毛苏禾那里偷的,八卦地问孟哥你难道交女朋友了?!
孟仕龙没有在群里回复,而是给她发了私信。
「你去吗?」
她下意识很想当个缩头乌龟说不去。
叶渐白突如其来的告白令她受冲击,将她未复原的地毯划开伤口,露出最里面的那一层皮肤。
眼下她不想和任何人见面,只想自己呆着。
尤雪珍清楚自己绝不是个勇敢的人,才甘心默守着这一份单恋这么些年。平常就连看剧看到高潮处,主人公的命运千钧一发,自己作为观众也会紧张到呼吸一滞,紧接着去按暂停键,看着静止的画面大大松口气。
她就是这样的善于自我逃避。
但是,人生没有可以按下画面的暂停键。
「我去」
尤雪珍打下这两个字。
距离情人节前夕的这几天,尤雪珍又开始了每晚去殡仪馆打工的日子。但她没告诉孟仕龙自己已经开始打工,自己一个人摸黑走着山路,通过这种方式来慢慢捋顺心情。
临近情人节前她向殡仪馆提了辞职,袁婧也提前一天回到学校,打开宿舍门看见尤雪珍一副精气被吸干的脸,吓了一大跳,问她去哪儿被采阴补阳了。
尤雪珍甩锅给殡仪馆,说是熬夜熬的。
袁婧不疑有他,劝她赶紧别做了,快开学得调整下状态。
尤雪珍趴在桌上虚弱地点点头说已经辞了,心想如果感情也能和辞去一份打工一样能简单抽离就好了。
左丘的计划是让尤雪珍假装单独约毛苏禾在情人节那天出来,把她约到ktv,然后大家再推着蛋糕出现,很俗的把戏。不过俗气总是最受用的。
尤雪珍尽量让自己不漏马脚去约。毛苏禾听说她要在情人节约她倒不奇怪,奇怪的是居然要约在ktv。
她疑惑道:“我们两个人唱歌吗?”
尤雪珍打哈哈:“是啊,外面都是一对对情侣,扎眼,我们躲包厢里唱歌清净。”
毛苏禾沉吟,尤雪珍心道不妙:“你是不是有安排啦?”
她却说:“不是啊,我还以为是你会有安排呢,原来……”
尤雪珍没听明白:“我?为什么?”
毛苏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和盘托出:“之前孟仕龙有找我聊,问我你都喜欢什么,我当时就想他肯定是在追你吧。”她嘿嘿一笑,有点八卦的语气,“看来他还没追到?”
尤雪珍咬住嘴唇,心口突突跳。
毛苏禾继续絮叨:“说起来还有点丢脸……那是他唯一一次主动找我私聊。不过我已经放下啦,随便咯。”
尤雪珍挂掉语音电话,点开微信里和孟仕龙的对话框。
那天之后,他经常会主动找她聊天,通常是发她他自己的生活琐碎:
送外卖运气不好多遇到了一个红灯,路上看见了非常美的云朵,土豆发芽了但是他没有扔,切了一个小爱心给她。
她虽然回复得很简短,但保存了每一张照片,并且发现他的照片越拍越好了。在构图意识上来之后,他照片里某种温暖平实的气质很好地凸显,让人看了很舒服。
当天她跟毛苏禾约了七点开唱,大家在没有毛苏禾的小群里约好提前一小时到包厢,把场地布置一下。
出发之前,叶渐白发来消息,说来接他们一起走。
他并不是私聊的她,直接在群里发的消息,艾特了她和袁婧。
对于群里的艾特,尤雪珍还是躲避了,回复自己还有点事,让他们先去。
袁婧没有察觉她和叶渐白之间的古怪,等她从宿舍里离开,又隔了十来分钟,尤雪珍才打着时间差起身,打车去ktv。
时钟走到六点,暮冬的夜晚已近全黑,但ktv仍是一只未苏醒的夜行动物,前台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尤雪珍走进店内,根据左丘报的包厢号一间一间找过去。
店内的长廊亮着幽蓝色的灯,仿佛深海鱼的骨架,两旁空着的漆黑包房是这些海鱼的栖所。她越往里走,像个没有携带任何装备的潜水者,越潜越深,逐渐呼吸困难。空气里溢满了看不见的海水,积压着她最后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