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但半晌,许淑宁都没开口,反而是悄悄伸出手牵住他。
女孩子的手啊,软绵绵的。
梁孟津一颗心砰砰跳,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美好就转瞬即逝。
许淑宁也不知道自己被什么附了身,还记得先问说:“和好吗?”
这还有什么不好的,梁孟津只顾得上点头。
两个人的距离看上去离了有半人远,心里的就不知道了。
从公社大采购回来, 好像一下子有过年的气氛。
日子在众人的期盼中到腊月十八,屠宰场来收猪的时候。
天还没亮,知青们就进猪圈, 连平常最嫌脏的陈传文都不例外。
他甚至破天荒蹲下来,几乎离猪没有几步远说:“老兄, 今天全靠你了。”
如果活到生命的尽头都叫一百岁, 那这只猪按年龄应该是他太爷才对。
但齐晴雨没想这么多, 只说:“确实,你也跟猪差不多。”
怎么讲话的, 陈传文心思一转说:“妹妹, 咱们本是同根生, 相煎别太急。“
齐晴雨嫌弃道:“少攀亲戚,谁是你妹。”
两个人又争起来辈分, 齐阳明只觉得自己也被绕进去,伸手打断道:“都闭嘴。”
又没好气推一下陈传文说:“你还想做我大爷?”
差点忘记这还有一个齐晴雨的至亲, 陈传文讪讪笑道:“无意冒犯,无意哈。”
他这么一讲, 反而大家都笑起来。
闲话聊完, 许淑宁指挥道:“行了, 动手吧。”
虽然是头一遭捆猪, 几个人的动作还算利落。
郭永年按照队里人教的,在猪身上打了个活扣, 然后把扁担从绳索中间穿过去,摩擦着双掌说:“阳明, 你起头。”
齐阳明喊了个“一二三”的调子, 两个人一起用力,从额头上的青筋不难看出来, 这头猪实在重。
另一边还有梁孟津和陈传文托着,四个劳力把猪挑到了大部队。
满院子熙熙攘攘,只听得到猪哼哼。
大队长赖大方东瞧瞧西看看,不时评价着哪家今年干得不错。
走到知青跟前,这位素来对城里人的干活水平嫌弃的大队长难得说:“小郭,你这猪养得够劲。”
啥意思,好像这猪就一个人养的。
连郭永年都听出来,赶紧解释说:“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其他人啊,赖大方拍拍齐阳明的肩膀说:“那继续努力。”
得,反正他老人家眼里觉得知青里干活的就这两个。
陈传文和梁孟津已经习惯,看彼此一眼退到墙根处说话。
梁孟津左右看一眼,这才开口道:“我跟你讲件事。”
陈传文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消息,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说:“放心,我绝对帮你保守秘密。”
他倒不是敷衍,确实不该讲的从来没有脱口而出过,分寸还是拿捏得很好的。
梁孟津自然相信,犹豫说:“那天她牵了我一下。”
他不是想分享这件事,而是困惑于怎么动作上好像是更进一步,许淑宁这几天却对他很是不冷不热,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没能研究出哥究竟来。
陈传文听完倒是能理解,虽然他从没为谁心动过,但从小都很爱听这些情情爱爱的戏码。
熟读兵书八百,总能谈上几句,因此他摆出架势说:“来,让我教教你。”
梁孟津洗耳恭听,甚至谨慎地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上,仿佛面前是哪位名家大儒。
陈传文很是受用,清清嗓子道:“首先,你要懂女孩子。”
多新鲜啊,梁孟津怎么可能懂。
他在情感上是一纸白纸,全凭内心驱使,只知道喜欢是对她好,细究起来不知情的部分实在太多,一双眼睛充满求知欲道:”你别铺垫了,快说吧。“
还不许人多吊两句胃口,陈传文啧啧摇头说:“你也不懂尊师重道。”
架子都快赶上孔子了,梁孟津嘴角抽抽,行个礼道:“您请说。”
这还差不多,陈传文心满意足,琢磨作样摸摸不存在的胡须说:“女生嘛,都是害羞的。你想想看,她牵你一下说明什么?”
学这个,梁孟津就是差生,犹豫道:“说明她,没把我当男孩子?”
和齐晴雨就是这样,去个厕所都手拉手。
脑子里装的是什么,陈传文不可思议看他一眼说:“你真真是块朽木啊,我是许淑宁我也不理你。”
梁孟津心想都这时候,居然还打算搞启发学生那一套。
他就没这慧根,愁容满面说:“别说风凉话了。”
陈传文看他着急,也算过足瘾,不再慢条斯理,一口气说:“你看她不牵我,不牵别人就牵你,什么意思不是很明白了吗?女孩子脸皮薄,你们现在又不是处对象,人家事后想想肯定觉得不妥,面子上过不去。难道没人跟你讲过,男生要主动吗?”
确实没人讲过,梁孟津原来读的书里也只字未提。
他舔舔嘴唇道:“那她喜欢我对不对?”
怎么,难道他自己不知道了,陈传文洞悉人心,推一下他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梁孟津只是需要别人帮他确认这个事实,因为他有种梦幻之感,仿佛一切都是臆想。
他的声音都宛如飘在云间,迷茫道:“那我现在要怎么做?”
陈传文搭着他的肩膀说:“一切照旧。”
照旧?梁孟津还以为应该有些剖白,迷惑道:“为什么?”
真是啥也不懂,陈传文道:“不以结婚为目的的可都是耍流氓。”
世道对女孩子不友好,凡事有个名头,将来不管如何吃亏的都是许淑宁,别看在大队山高皇帝远的,世界上又哪里有不透风的墙,不如暂且如此的好。
梁孟津是个守礼的人,心想自己确实也不到可以谈结婚的时候。
他才几岁,许下的承诺毫无分量,只有一颗真心勉强够看。
然而再不通柴米油盐,他也知道生活不止如此。
许淑宁是个很务实的人,她肯定不会愿意托付将来。
思及此,梁孟津觉得自己暂时也给不了什么将来。
他又一次失望于自身的弱小,琢磨着前路,拿到挣的第一笔钱。
猪是统购统销的重要物资,收上去的价格这些年都没变过。
知青宿舍这只养得不错,总共计价六十一块八毛三,扣掉开春时要买两只小猪仔的二十块钱不动,每个人分到手有六块九毛七。
说真的,买梁孟津身上的衣服都不够。
但他仍旧是兴奋异常,回宿舍后还不停地拿出来数。
许淑宁进来出去,看他还没数够,好笑道:“干嘛呢你?”
梁孟津不好意思说:“我还是第一次自己挣钱呢。”
许淑宁心想那他命真是不错,满院子估计就他和陈传文没有干过零工。
她在家的时候可是有空闲就糊纸盒,到下乡前几天才停下来。
不过人和人本就是不同的,她鼓励道:“很厉害,到秋收的时候还有呢。”
工分是隔年结算,他们到现在还没领过队里的钱粮,吃的是补贴给知青们的粮食。
不过只头一年才有,再过俩月他们就该跟队里赊粮吃,等算总帐的时候再一笔勾销。
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