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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

 

王秀不语。

她难道不知道议和更为“俭省”?举战从来都是百姓之苦,然而——拓跋婴为什么会在这个冬日率兵攻城?就是因为她们尝到了太多、太多战争的甜头,一旦有需要就会随时回头咬东齐一口,从这半壁江山上撕下一块肉来。

无论是文化、经济、人口,还是更多的钱粮,对于她们来说都太过诱人了。议和,这不过是把肉送到狼的嘴里,换取一时的苟活。

王丞相不语,众人一时心思各异,只有薛泽姝双眉紧蹙,将要起身开口。在薛司空开口前,反而是军府席位间响起一声长叹。

薛玉霄伸手给自己倒茶,看向谢馥,道:“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啊?”

谢馥面色一紧,被她诘问得一时无言,半晌道:“薛玉霄,你没有听明白我说什么吗?你是剿灭了水匪,但两者并不相同。军士面对鲜卑,士气首先便落下一截,不可能……极难取胜。”

她本想说不可能的。

薛玉霄道:“那就请陛下亲征,将象征着天女的大旗镇在战局后方,让每一个人、每一把刀,都能看见凤凰纛旓的图案,我不信有皇帝督战,她们谁敢后退半步!若有之,臣替陛下杀。”

谢馥哑然失语。

这的确是一件非常好的解决方案。

即便皇帝与世家共掌天下,但在名义上,肩负着“皇帝”这两个字的人,在普通平民百姓、军士官兵的心里,就是天下之主,是凤凰转世,是贵不可言的主宰。谁敢退到皇帝的纛旓后面去,连祖宗都会从坟里爬出来大骂。

薛玉霄望着她道:“如果陛下愿意提振士气,亲征徐州,臣愿为陛下亲卫,但凡有险境,必守于陛下身前,效死无悔。”

谢馥扣住桌案一角,手指绷得青白一片。她面色沉凝,半晌才道:“玉霄,你这是逼我吗?”

薛玉霄道:“您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在她奉命检籍之前,谢馥曾经许诺过,不会再阻拦军府征北、收复失地的意图。

谢馥久久不言,良久后忽然起身,跟随行内侍道:“把玉玺交给王丞相,你们自己盖。”说罢便拂袖而去,没有再停留。

皇帝离开后,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李清愁不由得看向薛玉霄,低声道:“别说,还真是个好办法。”

薛玉霄道:“是啊。真是个好办法……绝没有比这个更提振士气的了。可惜陛下不可能去徐州。我开口提及,不过是想要开窗先破门罢了。”

李清愁无奈一笑:“你这破门之法,真是吓了我一跳。”

万马齐喑究可哀(3)

为收徐州之事,军府议至天明。由户部负责后勤粮草,司农卿为总调度。

因事发突然,粮草役妇还需要调集筹备,所以不能立即发兵,约有数日延误。军府众人、尤其是出身士族的军府娘子,便回族中调集部曲亲卫,备刀、备马,安排府中事宜。

薛玉霄与母亲长谈一夜,又挑选弓箭武器,养足精神,亲自喂了踏雪乌骓。终于在启程前一天,在腹中思量好措辞,回到房中。

室内放着一架屏风,映照出裴郎坐于小案边写字的背影。他坐姿端正,肃肃如松,袖摆在窗下清风中被带起一丝轻微的摇曳之意。

薛玉霄在门口望了片刻,卸下随身刀刃。在刀剑轻碰声中,裴饮雪写字的笔杆一顿,低声道:“我原以为你要一直点将操练到发兵那日。”

薛玉霄方才在校武场上着重操练了一下自家亲卫。虽说她们平时也勤于练武,但薛玉霄从来没有亲自试过韦青燕所率一队亲卫的水平如何,如今正是时候。

她穿着窄袖金领的贴身练武服,为便于行动,不戴配饰,只在玄色革带上附了一个玉兽头带钩,内侧能藏匿一把匕首,浑身热气未散。

薛玉霄坐在小案对面,没有正坐,而是略微慵懒随意地将手臂抵在案边,将裴饮雪斟了茶、却已经凉透的这一盏饮尽,开口说:“因为我仔细想想,家中有你坐镇,实在不用像旁的军府娘子那样回去交代个三天两夜,没完没了。”

“似乎是夸我。”裴饮雪搁笔思考,将她手中的空杯取回,重新温盏斟茶,续道,“冬日喝不得冷的。不许喝。”

薛玉霄道:“发兵后就顾不了这些了。”

裴饮雪抿唇不语,将冒着热气的杯盏推给她,少许沉默后说:“原来只是嘴上夸我,一时把我哄住了。如果非要你忧虑我不能持家,才与我多说两句,那饮雪合该技穷藏拙、不肯示人才好。”

薛玉霄轻轻地拨了拨盏盖,手指又低下去,触碰到他的手背:“我只是恐怕一时分别之语,惹你伤心。”

他的手背被熨热了的指尖蹭到,便马上收拢蜷缩,攥成一个虚握的拳。裴饮雪的视线早就从书本上移开,盯着缕缕升腾的茶雾:“现在,你要说这些分别之语了?”

薛玉霄无奈道:“你看,你总是这样……”她贴了过去,盯着他的脸,“我知道你是一个可靠的人,把家中交给你,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怕你太担心我,所以寝食难安,不能入眠,因此沉默至今。明日不要来送,免得情长难忍,让我舍不得你。”

裴饮雪喉间微哽,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取出金错刀递给她,就如同两人第一次因战而别时那样。不须一句言语,薛玉霄便取刀入怀,贴身纳入革带之内,竟然严丝合缝。

她道:“不再摔一面镜子了?”

裴饮雪道:“青镜珍贵,岂有那么多铜镜可摔?怕辜负了你的爱物之心。”

薛玉霄闻言微笑,低语道:“爱物在其次,若不能缓解你的忧虑,我怕辜负裴郎之心。”

裴饮雪招架不住,耳根发热。他问:“可有归期?”

薛玉霄感叹一声:“君问归期未有期啊!”

说着握住裴饮雪的手,将他虚握着的拳掰开捋平,掌心相贴,她修长的手指勾住裴郎的指节,盘结交汇,轻道,“我只有一件事不放心,有话要嘱托你。”

裴饮雪道:“水上之事?”

“知我者裴郎也。”薛玉霄顺着说了下去,“家书素来都是你提笔回复,平常是我们二人商议的。如今我不在,若是周少兰、关海潮等人有书信问计,我在外不能回复,你自行斟酌。”

裴饮雪知道事关重大,便问:“我深居内室,怎知朝政如何?”

薛玉霄道:“朝廷之事我一概没有瞒过你,你又曾经随我出京华、检籍土断、踏足各个州郡,要论见识和果决,我从来没有轻视过。而且,我相信你。”

裴饮雪望着她凝视许久,情不自禁道:“你……可叹婵娟娘分明无情之人,却一句话就把我拖下水不能回绝了。自然,我是不会拒绝你的,你要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他应下此事,忽然又问:“你受封将军,自有一支亲军,当中的随行军医似乎都是族中派去的,七郎就在太平园过年,母亲没有委托他随行吗?”

“这跟剿匪不同,他毕竟身为崔家的七公子。”薛玉霄说了一个两人听起来都不是很能相信的话,对着裴饮雪注视的目光沉默半晌,又解释了一句,“崔七诊金昂贵,我们还是……”

后面这个借口更离谱了。

裴饮雪轻轻挑眉,屈指抵住下颔:“怎么,有事相瞒?你们的争执过节还没有过去?”

薛玉霄叹道:“是有一些争执。母亲虽有此意,但我回绝了。七郎如今是宫中医官,怎么能随我而去?”

“宫中医官也有一部分拨出来从军的。”裴饮雪道,“医署里许多人都是庶族之女兼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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