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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柳青盯着他的眼睛:“这根也是?”

她将那根不对劲的蜡烛放到他手里。

那打更的一摸,脸色就变了:“也……也是那家买的。”

柳青叹了口气:“这根和旁的不一样,我只消拿着它到那铺子一问,便知你有否说谎。欺瞒衙门可是要挨板子的,你可知晓?”

她说罢,做势要走,那打更的却突然扑通跪倒。

“……大老爷,小的一时糊涂啊,求大老爷饶小的一命。那蜡烛是小的从别处顺手拿的,小的日子过得紧,就想把里长给的钱省下几个。但是也就那么一点点,小的真没贪多少,大老爷饶命啊……”

“那这蜡烛你是从何处取得?” 柳青等得就是这个。

“小的前些日子陪自家妹子去找郎中瞧病,一时内急就去了茅厕。小的发现他们茅厕后有个板条箱子,里面全是蜡烛。小的一时财迷心窍,才多拿了几根。”

“那你……从何时开始用这蜡烛的?”

柳青顿了一下,她余光发现沈延在拍自己的脸。

“……小的记得七八日前从医馆回来,就开始用了。小人胆子小,怕人瞧出来,每日只敢往灯笼里放两根。”

“大人,想来是……”

柳青转向沈延,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出去一段距离。他怎么了,她这正说到关键的地方呢。

沈延朝这边望着,他方才在柳青身边,忽然有些恍惚,觉得柳青腰肢纤纤、肌如凝雪的样子像极了刘语清。

性别、相貌都不同的两个人,他居然觉得她们很像。

一定是方才吸进了烛烟,产生了幻觉。

他怕自己做出什么怪异的举动,便后退了几步,离柳青远些。他揉了揉太阳穴,又闭了闭眼睛,再往那边看。

那人分明就是刘语清!她来做什么?

他待你好吗

她还是一样的娇容艳艳、软语轻柔,只是原先垂落于身后的乌发已经高高挽起,梳成了妇人的发髻。

是了,她已经嫁为人妇了。

可她怎会出现在此地?夜色正深,她的夫君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出门?

柳青这边已经问完了话,她让打更的明早带她去那医馆,算是戴罪立功,日后也好求顺天府给他减些刑罚。打更的千恩万谢地走了。

“大人,” 她小跑几步来到沈延面前,“大概就是因这些蜡烛,他才不止一次看到了河里的异象,而这附近的百姓若是晚上从此处经过,大概也会受到影响。想来那些声称看到异象的人,不全是说谎。只是那几个溺亡者,下官以为尚不能认定他们是受这些烛烟的影响,毕竟打更人说他们是从河堤那端一路跑过来的”

柳青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沈延正直愣愣地望着她,深邃的寒星目好似蒙了一层柔雾一般。他眼睛圆起来的时候总显得脆弱又执着,好像他眼里只有她似的。

但这自然只是她一厢情愿的错觉。父亲死后,她经历了那许多的世态炎凉,早就看破了。

更何况此人现在只是个瞧不上她的上司。

一定又是幻象,她一晚上吸进去两回烛烟,受的影响还不小。

“即便如此,他所说的那家医馆得去看看,” 她接着前面的话说,“那三个溺亡者的行踪也还要比对,因为”

“你怎么来这里了?” 沈延突然问。

“阿?不是一直……一直在吗?” 她是不是不仅幻视,还幻听了?

“这么晚了,你该早些回去,一个人在外太过危险,此地才发生过命案。” 他柔声劝道,目光灼灼带着温度,似乎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你如今在京城何处落脚?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不必,多谢您的体恤,其实过桥一拐就到了,” 柳青连忙回绝,她如今宿在师父家,没必要让旁人知道,引起怀疑。

不过转念一想,她现在听到的看到的全都不能信,他方才应该只是随便问了一句她家住哪里而已。

“哦……” 沈延微微抿了抿唇。

是他方才思虑不周了。她如今是有夫之妇,他与她同行怕是有损她的清誉。

“那——我看着你过桥。”

他这神色,看上去是非要目送她离开才能放心的。

柳青叹了口气,这药劲也太大了,她现在的感觉跟中邪差不了多少。

不过她是该溜了,待久了不知又生出什么幻觉来,于是她行了个礼转身就要离开。

“且慢,” 沈延忽然伸手去拉她的衣袖,却终是停在了半路,“我最后问一句他待你如何?”

柳青有点懵,“他”是指谁?打更的?

“唔还挺听话的阿。”

“是么,那就好。”

沈延缓缓将手背回了身后,柳青觉得他眼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她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又向他行了一礼,才转身走了。

沈延伫立在原地,望着她在银月下的身影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桥的那一端。

他其实还有许多话想问她的……

第二日,柳青和那打更的早早到了医馆门口。这是金城坊羊毛胡同的一间小小的医馆,门口挂着个匾额——“圣手医馆”。

这地方规模虽不大,门前却是早早排起了长队,看来坐馆的郎中医术了得。有些特别的是,来看病的人大多蒙着脸或戴着面幕,遮遮掩掩的,似乎很怕人瞧见。

柳青想到今日可能要抓人,还提前通知了顺天府派人来协助。她远远见他们来了,便躲到了胡同拐角处,又招手让他们过来说话。可巧,来的几个人里就有昨日河边那两个差役。

“大人,” 其中一个差役一看这医馆的招牌就皱了皱眉,“这家医馆小的们知道。据说医馆的东家和上面颇有些关系,有几回因为看病的事被人告到咱们衙门。最开始苦主还闹得挺凶,光赔银子还不行,一定要让那东家判重刑,可是后来不知怎地就不了了之了。您要动他们家,可得小心着点。咱们这京城里,掉片树叶都能砸死个人。”

“对对,大人,” 另一个差役插话,“据说是和户部尚书杨大人沾了亲,反正您得留心点,有些事犯不上,您说是不?”

柳青点点头,户部尚书确实姓杨,这二人大概没有胡说,他们怕被连累,她也能理解。

“杨启震的亲戚又如何?真要是抓着把柄,照样判他个徒、流、死。”

这玩世不恭的托大口气,柳青听得脑筋一抽。

说话这人她虽只见过一次,却已经被他狠狠地坑了一回,怎会记不得他的声音。

果然,哗地一响,一柄洒金折扇甩开,一人摇着扇子从她身后绕了出来。

此人生得挺拔结实,五官深邃而精致,嘴角上仍是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正是昨日在河神庙前逼她三日破案的那位二品大员。

同她一样,此人也没穿官服,而是换了身松江布的玄色直身。即便如此,他通身的贵气丝毫不减。

几个顺天府的差役显然是认得他的,此时赶忙向他行礼,打更人也学他们的样子行礼。

柳青硬着头皮上前一揖:“大人,如此小事怎么还惊动了您?”

怎么哪里都有他。

“怎么,” 那人摇了摇扇子,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听柳主事的口气,是不欢迎本官?”

“岂敢岂敢,” 柳青头皮一紧,他知道她姓什么,是找人问过她的事吧,“大人折煞下官了,下官得见大人实乃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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