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光剑「佩姬」-168 实质上的战败
作为整个狄波卢奥玛帝国境内唯一一座海港，罗蕾莱在贸易上一直都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
毕竟帝国贵族圈内流行的各种奢侈品有超过半数都得仰赖船隻进口，因此码头旁到处都是各种大小不一的仓库，以及层层堆迭的木箱。
由于文化、政治、地形以及气候等各式各样的因素，罗蕾莱并没有像地球上的西班牙，或是挪威等欧洲国家一样发展出繁荣的海港都市。在罗蕾莱，无论是水手或是渔民，每个人身上都流淌着一股体力劳动者特有的憨厚和淳朴。也因此，这些老实人们很少会去追究中央教会到底在租来的仓库跟木箱中放了些什么，令阿戈泰尔省去许多用来解释跟遮掩的必要。
整个罗蕾莱有将近一成的货仓全被中央教会所租下，这些货柜跟库房内存放的几乎都是阿戈泰尔预先准备的躯灵以及人偶，在使徒已经放弃继续扮演教皇的此刻，总数合计超过千具的躯灵和人偶正逐渐苏醒，踏着机械似的步伐一个接着一个朝塞维亚圣殿的方向前进。
海港罗蕾莱眨眼间就被蚂蚁般的「人潮」所吞没。
惊魂未定的居民们只能愕然地目送着这些行尸走肉慢慢消失在视野之中。
直到好几个月后，罗蕾莱的居民们才从路过的神官口中得知自己当初是多么幸运，毕竟整座海港没有在一夕之间化为炼狱纯粹只是侥倖跟偶然。
这一切全都要感谢圣神莱尔的庇佑以及两位圣女的努力，来自塞维亚圣殿的神官是这么跟他们解释的。
海风今天也一如既往的充满咸腥。
可能是因为狮子的战力实在是过于悖离常识，因此跟随着冈萨雷斯脚步前进的伊莎跟我，几乎没耗费到什么体力就突破躯灵的重重包围，顺利抵达塞维亚圣殿的正门。而一踏上教堂前方的阶梯，藏匿在外墙莱尔塑像中的躯灵们纷纷解除伪装跳了下来，一脸傲慢地拍落身上粉尘和碎块。
牠们似乎没有搞懂自己面对的究竟是谁。
不耐烦的狮子一个爪子过去就将躯灵们变成了四散的肉块。
「……浪费时间。」
冈萨雷斯冷冷地抖落了沾附在指甲上的血迹，将狮爪收回了指腹的猫肉球之中。
狮子回头望向我跟伊莎，嘴角微微扬起：
「动作快点，别让那个侵门踏户的杂种给跑了。」
我悄悄将视线瞥向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的爱琳。
她雪白色的蝉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使徒阿戈泰尔其实非常珍惜这些和他一起生活的教众们。
证据就是即使场面再怎么混乱，躯灵再怎么残暴，这些因为阿戈泰尔的背叛而失去斗志的骑士和神官们中，始终没有任何一个人被躯灵当作袭击的对象，魔物们很有默契地绕过了在场的所有教徒，彷佛打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曾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一般。
我轻轻咬住下唇，用坚定的眼神凝视着狮子：
「给我一点时间。」
交迭着双臂的冈萨雷斯闭起一只眼睛，用下巴比向爱琳：
「有什么想说的就快去吧。」
伊莎似乎洞悉了我的想法，儘管我从未跟她讨论过自己的决定。
她温柔地望着我，及肩的银白色长髮在海风的吹拂下微微晃荡：
「妳已经下定了决心对吧？」
伊莎挽起不停摆盪的髮梢：
「去吧，去把爱琳带过来，为了妳心目中的正义。」
我忍不住吻了伊莎脸颊一下，她真的好贴心，同时也比任何人都还要理解自己。
满脸通红的伊莎噘起唇用力搥了我胸口一下：
「好了啦……快去！」
我笑着对伊莎点了点头，接着转身走向爱琳，朝她递出掌心：
「爱琳妳一定有很多事情想找教皇问个清楚吧？」
时间静止，广场上将士的哀嚎与兵器碰撞的声音，宛如带上耳机般瞬间变得遥远。
爱琳怯生生地望着我，跟佩姬一样呈现柏金色的瞳孔里满是迟疑：
「……圣女大人？」
我摇摇头，对着爱琳展露笑容：
「我并不是圣女。」
闭起眼，我吸了口气：
「至少，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不是。」
爱琳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困惑。
我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爱琳妳认为圣女是什么？」
爱琳皱起了眉，她似乎不太能够明白我为什么这样问的理由。
「……佩姬大人您不是由圣神莱尔亲自挑选的圣女吗？」
「妳搞错了，我只是刚好拥有力量。」我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
「莱尔『祂』赋予了我力量，可是『祂』从来没跟我提过圣女是什么，也未曾要求我去履行圣女的职责。我想，这正是因为『祂』心中用来判定圣女的标准，其实根本与力量毫无关係，所以『祂』才没有要求我去否定妳作为圣女的资格，和妳为平民做的一切努力。」
爱琳诧异地瞪大了双眼。
「阿戈泰尔之所以会选爱琳妳当圣女，正是因为他很清楚妳比谁都合适。」
看起来欲言又止的爱琳缓缓摇了摇头，桃红色的唇瓣轻轻颤抖：
「佩姬小姐您误会了，我并没有您想像中那样善良，也不认为自己拥有那个条件……事实上，打从一开始我就很清楚，自己只是教皇大人为了对抗帝国而拱上舞台的冒牌货，可是即便这样，我还是会对自己终于握有能够改变环境的权力这件事沾沾自喜──我是个丑陋的人，只是比其他人都还要擅长伪装自己而已──」
我打断了她：
「可是，爱琳妳想帮助大家的那份心情是货真价实的吧？」
爱琳怔怔地愣在原地。
我朝她露出和煦的笑容：
「爱琳妳说自己没有那个资格，同样的，我也没有。」
距离拼图完成只差最后一步──
「我们两个加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圣女。」
我俯身牵起爱琳纤细白皙的手。
「妳要一起来吗？」
爱琳深吸一口气，用手背擦干眼角的泪珠，抿紧唇，将犹豫一股脑通通吞下肚──
「好！」
爱琳回答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很坚定。
穿越冗长的廊道，击杀驻守的躯灵，最终在塞维亚圣殿正厅等待着大家的，是十隻全副武装的「融合个体」，这些犄角上遍布螺牙纹路，面具中央刻有螺旋眼珠符号的「融合个体」们，六隻手臂上都各自拿着不同武器，与以往赤手空拳的模样截然不同。
阿戈泰尔这次是认真的。
阳光穿透了墙上的彩绘玻璃窗，像是瀑布一样洒进室内，将「融合个体」那被尖刺固定在下颚上的绛紫色舌头映照的无比鲜艳。
全身上下都瀰漫着杀气的「融合个体」们纷纷举起刀剑。
卢克曾经估算过，一隻「融合个体」的战力大概趋近一支千人编制的军队，考虑到高阶魔物的体力一向都远超人类想像，「融合个体」实际上的危险程度恐怕只比预想中更高。理论上，十隻「融合个体」已经是足够将半座城市都化为废墟的等级。
使徒阿戈泰尔与他的追随者们正站在大厅尽头的演讲台上。
从木製舞台地板间隙散发出来的雾白色光辉，彷佛绸缎般温柔地包裹住了他们全身。
无数如同雪花似的光点在阿戈泰尔和信众周遭闪烁。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