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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影子与沼泽

冷空气南下越来越频繁,北方自然也进入了昼夜温差的最大的霜降。

席烟穿起了长衣长裤,桌上摆着一叠叠文件,有部分是席宜民房产公司的季度汇总,还有几张和债务相关。

她想解决三十亿欠款的事,然后和薄望京离婚,但席家近几年收益差得厉害,一脑门子烂账。

好巧不巧钱诗和她约第二次采访的时间。

席烟很体面地答应了,她和薄望京能在年底领小绿本就算快的,趁这段时间把采访做完,不影响人家工作。

钱诗再次来别墅不像上次那么拘谨,带了点水果,放了支录音笔,坐在地毯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打字,整个人松弛了许多。

聊到同学会应嘉荟被晾那儿,席烟笑道:“这样啊,蛮尴尬的,我一杯倒记不清了。”

钱诗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她,踟蹰很久,才说:“席烟……我有个事情想告诉你……但我又怕你生气。”

席烟支着牙签吃洗干净的葡萄,侧躺在沙发上,眼波婉转,“你都说出来了,绝对不是怕我生气,只是给我打预防针,接下去的事儿会很让我生气。”

“说吧,什么事?”

钱诗从地毯上做起来,深吸一口气,好像做足了心理建设,轻声说:“那天你被电话叫走,我一直跟着你……”

席烟惊得坐起来,指着她:“你……”

“抱歉抱歉,我真的很抱歉。”钱诗双手合十不停地鞠躬,“我知道我这样做很对不起你,但是我太缺素材了,所以想知道你是不是和薄总约会,好拍一些独家。”

“发之前我也做好了和您道歉的准备。”

席烟没心情吃了,将葡萄吐到纸巾上,扔进垃圾桶,不悦地盯着钱诗。

钱诗神情懊恼,垂头继续说:“你们住的别墅隐私性太好,看得出特地给你们这样阶层的人准备的,我什么都没拍到。”

“但我不甘心,想再蹲守几天,等你们走了我再走。”

钱诗缓缓抬起头,“周五那天早上还晴着,临近中午开始下雨,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没带伞,为了护住相机还摔了一跤。”

“应嘉荟和薄总就是那个时候到亭子去的。”

她停顿了一瞬,席烟感觉自己的呼吸也窒了几秒。

钱诗润了润唇接着说:“他们离得太远,我听不清他们说什么,那片地方视野又极好,没什么遮挡物,所以我只能躲在山石后面拍。”

她缓缓地拿出手机,“这是我从单反里导出来的,这是一条项链,当时应嘉荟把项链给了薄总,薄总就放了起来,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就一起回别墅了。”

席烟看完录像,切回照片,放大看项链的细节,生锈的缘故,项链呈现青铜色,底下挂着一个圆形吊坠,看起来像市面上能放相片的怀表。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样式材质,都十分陈旧,搁一二十年前,小地摊上都是这种东西。

最后一张照片是薄望京将项链放在胸口袋子的定格,他是一个很在乎整洁得体的人,平日里衬衫不能有一丝褶皱,可他居然将项链放在了胸前的口袋。

席烟想了想,或许它最特别的地方就是薄望京的态度。

她冷笑了声,把手机扔到沙发上,“互送定情信物呢?”

说完她又看向手机,二话不说将视频传给自己。

钱诗惊慌失措道:“您……您、您别说是我拍的。”

席烟安抚性拍拍她的肩,“别慌,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同党,别的不说,我这个人从来不出卖同党。”

-

薄望京和席烟的衣帽间是隔开的,为了行走方便,中间有一条铺了地毯的走廊,人一走过去壁灯就会亮起。

不同于她的色彩缤纷,鞋、包、衣服琳琅满目,他的衣帽间西装衬衫为主,中间有个玻璃橱窗桌,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表和领针。

挂满西装的柜子侧面有一面是装饰性的挂件,席烟转了几圈,终于在这里找到了那条项链。

她小心地打开那个吊坠,里面有一张被火烧得只剩半张的童年照,包括吊坠的卡扣,虽然已经擦拭得很干净,依稀能看到部分磨损处烧得乌黑的痕迹。

她将照片翻过来,背面有行小楷,写着:

“将你归还人海。”——yjh

yjh,应嘉荟。

席烟读到过这句话,完整的是:“把你归还人海,是清醒也是知趣。”

如果这是故事而非生活,席烟定然夸赞编剧的笔锋,将be美学拉扯到极致。

然而这故事与她有关。

席烟给陈姨放了个假。

上一次她在客厅这么等薄望京,还是在英国威尔士的时候。

那会儿还是盛夏,全城跳电,他们那个房子大得要死,除了固定维修期会有工人过来,只有她和薄望京两个人住。

她找到蜡烛却找不着打火机,屋子里太闷就躲到泳池旁边纳凉,但是天黑之后,水池诡异得狠,好像有什么怪物会爬上来,她被风吹的声音吓到好多次就跑回了屋,天气热得只要一动就出汗。

她看新闻,威尔士大部分区域都恢复了供电,但他们这边比较偏,不知道粗心的英国佬漏了还是没弄好,电迟迟不到。

她抱着薄望京的衣服蹲在沙发上,好像他就在旁边陪她,她把手机打到没电了,他也没回来。

那次也是她第一次和薄望京发生激烈的争吵,她大声嚷:“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扔家里头!”

薄望京表情是有歉疚的,拿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淡淡地对她说:“我让人多备几盏备用灯,电池定期更换,这次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席烟将他的手机夺走扔到地上,“我说的是,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回来!”

薄望京表情瞬间冷了,“国内一堆人伺候你你不要,非跟来,席烟,我没工夫陪你闹。”

这些回忆在时间里被腐蚀溶解,又在往前推移的岁月中重新铸造,席烟常常想起的还是少年时期的薄望京,穿着白衬衫,挺拔又从容,从她窗外走过,风一样惊艳了她整个青春。

薄望京回来的时候,墙上的指针指向九点。

往常陈姨都会紧跟上来问:“先生需不需要备夜宵”。

即使他每次都不吃,陈姨也每次都问。

薄望京显然察觉到异常,俊眉蹙了蹙,解开西装挂在衣帽架,看着席烟坐在沙发中央,宽大的电视屏放着清宫剧,她来来回回看的都是那几样,也不厌,次数多到他都快把台词背下来了。

他到餐厅倒了杯水,三个指头拿起玻璃杯,解开黑衬衫头顶的两粒扣子,坐在沙发上,仰头喝水时喉结紧跟着滚动,弥漫着禁欲而慵懒的气场。

他起身去开灯,席烟突然开口,“别开,我有事儿和你说。”

他嗓子刚被冰水润过,透着一股凉气,乌眸不疾不徐扫向她。

“说。”

“你那个珠宝代言人可以换了么?我看着碍眼。”席烟一副和他商量的语气。

薄望京思索片刻,“她已经在拍了。”

席烟双手环胸,“如果我就是要把她换了,你怎么办?”

薄望京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指尖轻扣桌面,眼睛注视着她,好似在揣度什么,随后勾了勾唇角,哂笑:“你好像没有这个权利。”

席烟歪着头瞧他,过了几秒钟,站了起来,披在背上的白色羊绒坎肩瞬间滑落,她赤脚踩在地毯上石,暗红裙摆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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