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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节

 

他唯一担心的:“可是老?板,朝廷不是有命,为官行商二?者不可兼得,您这已中?了举人,若是又进了殿试得以授官,您手?下?的生意又该如何呢?”

陆尚转头看他一眼,笑问道:“你可知今春会试的最后一道题是什么?”

詹顺安愣了一下?,不知这与他们所说的有何关联。

陆尚没有点明,只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只怕上头那位,是有意在商途做出点东西来了……”

今日时?间已晚,安全起见,陆尚就没叫詹顺安去?京郊的中?转处,而是自行掏钱给?他订了一间客栈房舍,离着他住的地方也?不远,快步只要一刻钟就能到。

陆尚回到暂住的小院后,冯贺和庞亮全都在家里了。

会试结束,京城里学子们组织的诗会宴会又多了起来,陆尚不喜风雅,也?不愿去?凑这个热闹,所有请帖全推拒了。

倒是庞亮对同届的考生颇感兴趣,跟冯贺商量后,一同赴会参宴,他年纪又小,去?了也?不会受人为难,只管在一角听着站着,这些天倒也?见识了许多来自五湖四海的读书人。

转过天来,陆尚仍是没在家中?久留,他趁着清早出门,跟詹顺安又去?了京城有名?的几个商街转了转,还主动跟几家铺子问起需不需要专门押货的物流队。

奈何能在京城开铺子又雇得起物流队的,基本都是有些门头的,他们有固定的合作伙伴,哪怕物流队的条件看起来更好,也?不愿与旧人结怨,冒险去?尝试新的合作伙伴。

陆尚和詹顺安心态尚好,被连着拒绝了七八次也?不见丧气,索性先不琢磨生意上的事?了,只管在各个铺子里闲逛起来。

詹顺安才成亲不久,正是和新婚妻子蜜里调油的时?候,他家里又没有其他人,看见什么好东西都想给?妻子带一份。

陆尚也?是不逞多让,但他除了给?姜婉宁带些东西外,还会顾着家里的几位长辈,临结束前又想起尚未出生的小崽子,转头又进了一家首饰铺,买了一枚男女皆可配搭的小长命金锁。

夜幕降临,又是一天过去?了。

同一时?间,会试主阅卷官将专门挑出的三十几份试卷送入宫门,抱着已糊名?的试卷等在御书房门口,只待圣驾到来。

没过多久,皇帝抵达。

主阅卷官将三十几份试卷送上御案,而后便是退后半步,侍立一侧,在皇帝开口询问前,绝不随意开口。

却见当今圣上面容英武,约莫是久居高位的缘故,眉眼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之意,一举一动间尽显威严。

而久在朝中?的主阅卷官更是知道他们陛下?是个如何说一不二?的人,就说此番恩科,朝中?半数人认为去?岁受灾情况尚在可控范围内,是无需开恩科的。

可这位陛下?以一句“朝中?无人可用”堵住了所有人的嘴,这话简直就像给?了所有朝臣一巴掌,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了。

后来便是这回春闱,会试试题皆是中?规中?矩,难易有序,唯独到了最后一题,皇帝一意孤行,第一次将商与士落于科举场上。

主阅卷官看了这么多份试卷,其中?绝大部分人都在言商之低贱,哪怕偶有本就商籍出身的,竟以己之出身为耻,大肆歌颂皇帝改革科举制度的大恩,又再三保证,日后若有幸入朝为官,定将摒弃家中?生意,绝不沾染铜臭。

然而能叫皇帝力排众议写到会试最后一题的,岂会如此简单?

皇帝在朝中?根本没有隐瞒,最后一题所有言否者都注定落榜,言辞含糊中?立者,再凭其他作答情况排名?,唯有言之凿凿写出行商与入仕并不冲突的,方有可能更进一步。

今春会试考生共计九百余人,阅卷官挑花了眼,最后也?只挑出不足五十份最后一题满足皇帝要求的,刨去?前面答得实在太惨不忍睹的,最后只余下?三十二?份。

因着皇帝说过他要亲自阅览最后一题作答情况,其实间接也?表明了会插手?会试排名?。

毕竟能叫皇帝青睐的答卷,阅卷官岂敢不录?

总之今年会试,从出卷人到阅卷官,皆是心神俱疲,头一次羡慕起监考官的简单来。

主阅卷官本以为,他们精心挑选出的三十几份试卷,不说字字珠玑,好歹也?是能入皇上慧眼的。

哪成想头顶纸张翻阅的声音越来越大,翻页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皇帝更是时?不时?发出一二?轻啧声,听那动静,实不像满意的。

主阅卷官的汗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过了不知多久,却听头顶的动静忽然慢了下?来,主阅卷管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却见皇帝正举着一份答卷,在烛火下?看得格外仔细,那始终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看至最后,竟是放声大笑:“好!另辟蹊径,言之有理!这才是朕需要的人才!”

如此高的评价着实让主阅卷官惊了。

这回阅卷的官员都是在官场浸淫十几年的,基本都是出身士家,最不济也?是农家子,对商户自存了偏见。

因着这份偏见,他们实在看不出最后一题作答的好与不好,无非就是能不能将他们勉强说服了,逻辑又通顺的,那基本就能做甲等,还有几份虽答了是,但整篇文?章的逻辑都不通顺,论及官商同行,只怕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更别说说服这些阅卷官了。

若不是为了给?皇帝交差,这些答卷最多也?就只能排在末流。

御案后,皇帝将手?里的试卷来来回回翻看了好几遍,可是叫底下?的主阅卷管抓心挠肺,实在想不出会是哪份答卷。

直到皇帝亲手?撕了糊名?,沉声问:“这个——陆尚,可有他前面的作答情况?”

主阅卷官赶忙收回心神,匆匆到一侧的答卷中?翻找,最后在中?间靠下?的位置找出陆尚的答卷,他只瞧见了头一页的一二?作答情况,脑海中?竟也?有了几分印象。

他想起来了,这人的答卷当时?还被几个阅卷官夸赞了一番,直称真?切务实,落于实处,便是算数也?不错,除了诗赋稍显平淡些,其余皆可评至甲等,便是被诗赋拖累了,最后也?出不去?乙等的。

当时?还有人戏言:“这名?考生的作答风格倒与王侍讲颇为相似,若是叫王侍讲看了,定会生出爱才之心。”

待想起这份答卷的情况,主阅卷官一颗起伏不定的心可算落了下?去?,他将试卷双手?奉上:“禀皇上,这边是陆姓考生的试卷。”

先不论最后一题的作答情况,只说前头的,既能入了他们这些阅卷官的眼,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然而,主阅卷官到底还是低估了皇帝欲行商事?改革的决心。

时?间缓缓过去?,久至他站的双腿都已发软,才终于听见皇帝发出声音,他细细摩挲着答卷,眼中?皆是满意之色。

他叫人拿来朱笔,亲自在考卷上写下?“头名?”二?字,做完这一切,方将主阅卷管唤至桌前:“你且看看,此卷可当得头名??”

主阅卷官第一眼就瞧见了朱批,能叫皇帝钦点头名?的人,他们这些人既没打?算忤逆皇命,定然也?不会再提出疑义了。

总归只是恩科,他们若想选心腹,待来年正科再选也?不迟。

主阅卷官装模作样的将试卷翻阅了一遍,实则全是在想这位陆姓考生是何来头,最后想不出头绪,只得作罢。

同时?他将手?中?试卷放回桌案上,高声道:“陛下?慧眼识珠,臣并无异议,恭喜陛下?喜得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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