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擂台之夜(2)
我的问题缓缓地化在清冷的风声里,身边的人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好像下定决心一般沉声道,「??对,那时我就在现场。」
「是我亲眼看到她一个人满身是血的倒在马路上,又是我亲手抱着她上了救护车,也是我??亲笔签了把心脏移植给你的捐赠手术确认书。」
文少勋说着,眼里的黑色愈来愈浓,几乎快与今晚的夜色合而为一,而我静静地听他说完,不自禁在心里深深地吸了口气??
果然,闵弦的推测都是真的,那天晚上文少勋竟然真的在现场??
才在心里讶异到一半,却不料身侧的人又默默啟声:「是我害了她??」
「其实该死的应该是我。」
一顿,我不解地抬眼看向他,「什么??意思?」
文少勋沉下眼眸,紧紧蹙着眉头,目光中满满的哀戚,「那个半夜??我们在闹分手。」
「那晚她睡不着约了我在经常约会的公园边见面,后来聊一聊我们吵了起来??我在最后和她提了分手。」
「那是我第一次、第一次对她说了狠话。」
「后来她就哭着跑走了,我到现在还记得,她那委屈又受伤的表情。」
听着他满目沉重地说着,我竟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心酸了起来,咬着下唇瓣,好不容易才吐出了几个字,「那场车祸??」
「??没错,车祸就是在那时候发生的。」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到我还来不及反悔去追她,还来不及说抱歉??来不及看到肇事的司机和车辆??」
我知道这段回忆对他而言是多么逼深切的痛苦,可心里却有个念头一直在驱使着自己不断询问真相,垂下了发颤的目光,捏紧了手心,「你??为什么想和她分手?」
听到我的再次追问,他轻轻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回答了我:「在那时,身为美术生的她可以作为交换生出国学习,可是她却放弃了。」
「她告诉我是因为金钱上的考量,我说可以帮助她,她却次次婉拒了我??」
「后来我才隔着她朋友才知道,她是因为不想离开我才放弃了出国的机会,我不想要因为自己耽误了她的未来,就和她吵了架。」
「我一直试着说服她,可她依然不愿出国??」说到一半,沉痛别过了头,「她就只是说着,她想要多多陪着我。」
「可出国研读本来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我怎么能让她因为我而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所以那时她坚决地説她不出国时我很生气,我气她常常为了我付出太多,而委屈了自己。」
「就像是她为了我??竟然随随便便就签了心脏捐赠自愿书,又知道我这辈子活得不长,为了想珍惜每一刻陪在我的身边,就毅然决然地放弃了交换。」
「所以我说,该死的是我??她还那么年轻,那么健康,她还能去她一直以来嚮往的巴黎研读美术??未来也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等着她去做。」
「如果没有我,她就不会活得那么遗憾,更不会出事??」
「是我害了她,她的人生中,就不应该遇到我。」
站在天台边,眼前的是璀璨的东京塔夜景,耳边的则是文少勋娓娓道来的往事。
这些深埋在这颗心脏里的往事终于被一一揭开,胸口传来的心跳就像失去频率,彷彿有什么情感在蠢蠢欲动,而那些没来由的悲伤和难受瞬间又填满了我。
我望着东京塔尖上的那一抹亮光,目光却暗了下来。
「委屈自己吗?」
我缓缓开口,语句中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也许对她而言??你就是全部吧?」
不知为何,此刻的我是这样能明白凉安当时的那种心情。
「那时候的凉安??没有亲人,对吗?」
「所以你对她而言,不仅仅是恋人,也是亲人,是全部??我说得对吧?」
说完,我缓缓看向他,只见文少勋貌似因为我的话也诧异地将目光投了过来。
忽视了他眼里的讶异,我语气平淡地开口:「现在,告诉我之后的事吧?」
「你为什么毫不犹豫签了手术同意书?又为什么一开始排斥我,可到后来又主动接近我?」
文少勋没有回答我,只是有些急迫地朝我问:「你怎么会知道??『那时候』的凉安没有亲人?」
「难道你??」
总感觉他对凉安的情感又翻涌而上,我不等他说完便迅速打断了他,「是我猜的。」
「闵弦和我说过,凉安出事的时候没有一个亲人到场,是你办了所有的手续。」
「所以我才猜??她根本就没有亲人,对不对?」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许久,终于又低下了头,「不??她有一个从小就收养她的奶奶,只是住在乡下,身体一直不太好??」
「我没有把凉安出车祸的事情告诉她,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他说到一半,顿了顿,又开口道:「而且,她其实也有个亲人。」
「她有一个哥哥,只是??」
听到文少勋的话瞬间愣了愣,接着便瞪大了眼睛??凉安是被那个奶奶收养的?文少勋竟然也知道凉安有一个哥哥!?
「只是什么?」我急切地朝他问道。
可他却沉默下来,过了好久他才抬眼看向有些着急的我,复杂的目光中一片混浊。
见他这副模样有些疑惑,正想再次开口询问,他却突然别过了头,「只是他从很久之前就和凉安失联了,我也找不到他。」
微微张口想继续问下去,文少勋却快速地跳过这个话题,「至于我为什么签了同意书??」
「当初的我这么做,是希望至少她的一部分能够留下来??即使远离我。」
听到他的回答,突然让我想起之前苏雨昕说过??只要我的心脏还在跳动,文少勋就会认为凉安还没有死??所以他,竟然是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来安慰自己吗?
心头驀地染起了一片悲伤,感觉心脏潮湿得就像可以被拧出一大片水。
而他并未看我,只是继续说了下去:「当你突然来找我,説你拥有她的记忆的时候,我当时是不相信的,可其实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为什么?」
「不知道??」
「也许害怕这是一个致命的玩笑,害怕自己再也走不出去??」
停顿半晌,微微蹙眉,「那你为什么还要应聘我的助理?」
「一定不是因为听到我和闵弦的对话这么简单,对吗?」
他微微低眸沉默了下来,直到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传来,身旁的人又低声道:「这的确只是一部分原因。」
「那还有什么?」
「还有??」迟疑几许,「我想知道,凉安的死,究竟和你有没有关联性,毕竟你们的血型太特殊了。」
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我微微一愣,语句莫名染上一股焦急,「??你在说什么?她的车祸难道不是一场意外?」
「可你在那时因为找不到匹配的心脏,不是差点就死了吗?」
「就在最后的紧要关头,签了心脏捐赠自愿书的她就这样出了车祸,你也刚好因此在手术前有了匹配的心脏。」他皱着眉,目光里起了一丝纠结,「??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可、可是??」
「我没有任何记忆??你说的这些我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