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楚辞:“什么为什么?”
西泽尔:“为什么哐当响?”
楚辞:“因为他脑子里都是水啊!”
西泽尔:“哦,学到了。”
楚辞:“学到什么了?”
西泽尔道:“我以后骂人就这么说。”
楚辞:“……”
“我其实更想当着他的面这么说,”西泽尔淡淡道,“但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着见到我。”
楚辞沉默了一下,道:“虽然这句话说得很有逼格,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打断你……”
西泽尔问:“怎么?”
楚辞眼睛里充满了真诚:“我饿了,但我不想吃营养剂或者能量块。”
西泽尔伸手就要按铃叫服务生,楚辞翻了个大白眼,又开始把他往外推,当然也是推了半天毫无作用,但是西泽尔答应了他去外面找吃的。
楚辞在升降梯里蹦来蹦去,一边蹦一边道:“过几天就能回去了,不知道辐射雨停了没有,我回锡林了你去哪啊?”
“我……”西泽尔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如果可以,我想去新月44看看。”
“那是什么地方,好玩吗?”
“不好玩,”西泽尔道,“但是那里藏着舰队被伏的秘密。”
“我也好想跟你去看看哦。”
“不行,太危险了。”
说话间,升降梯落了地。
宇宙标准时间19点,天已经完全黑了,人工大气层调节出苍蓝的墨色夜空,大气层之外,星罗云布像一条潺湲的大河,翻涌起无数璀璨的星光之浪。
楚辞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得太久,亦或者是星光有些刺眼,他觉得眼睛莫名发酸。
“我想吃空气糖!”他指着路边的第一家糖果店。西泽尔不像老林,会用小孩子正在长牙这种借口来阻止他吃糖,从这一点上来说,上校真的是个好人呀!
西泽尔果然没有反驳的给他买了一支空气糖,这种糖果类似于地球时候的棉花糖,但是比棉花糖更轻盈,吃在嘴里就像是抿了一口甜甜的空气一样。
“又忘了,”西泽尔无奈道,“空腹不能吃糖,你想好吃什么饭了没有?”
“还没有,”楚辞专心的吃着糖果,随口回答他,“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没走几步就到了空间站的中央广场,悬浮在空中的光幕上正在回放上个月的体育赛事精彩瞬间剪辑,激情澎湃的音乐浪潮一般,将整个夜晚搅动得星光迸溅,热闹非凡。
楚辞问西泽尔:“首都星会比这里热闹吗?”
“行政主星不会,”西泽尔捏着他的手,就怕来往人群涌动,将他挤丢了,“那里很——”
激烈的音乐声骤然的消失了,悬空的光幕上赛事剪辑的画面也随之消失,换上了新闻播报员肃然庄严的面孔。
广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自动清扫机器人的提示音成了广场上唯一的音源声响。
几乎所有人都抬起了头,朝着光幕的方向。
广场上散射的灯光和大气层之外的星辉落在每一个仰起的面孔上。
而新闻播报员语气严肃的说道:“下面进行全联邦通讯范围内紧急播报:五日前,联邦卡斯特拉星系偏南,坐标位于α象限(77'08,45'30)的三级行星锡林爆发了大规模病毒性基因异变事件,异变率高达979,基因控制局总局执行委员会于事件爆发后24小时内抵达锡林,事件已得到控制。
“这是宪法纪年以来最严重的病毒性基因异变事件之一,但却首次动用粒子炮进行处理,足见此次基因异变事件的紧迫性和危急性。在此,我们再次呼吁广大联邦公民积极配合每一次基因检测,重视基础基因知识教育普及……
“最后,让我们为在此次事件中失去生命的锡林居民默哀,他们将永远活在联邦的星空之中。”
站于光幕最下方的楚辞听见身边有人这样问道:“动用粒子炮会怎样?”
回答他的人语气很是唏嘘:“那个叫锡林的星球,恐怕都被炸没了。”
楚辞茫然的低下头,看见他手里的空气糖轻飘飘的飞散开来,像是一朵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什么都没有了。
无人生还
光幕上的新闻播报员水波一样隐去,激动人心的赛事剪辑重新回来,音乐的浪潮在星光的海洋中激荡,飞行机器人恢复了工作,人声重新鼎沸。
那只是一条新闻而已。
宇宙何其之大,联邦的疆域何其辽阔,几光年之外的小星球上蝴蝶煽动翅膀,并不能让空间站的人们遭遇一场飓风。
基因异变事件吞噬去了一颗星球,可怕、恐惧、同情、怜悯,但并不会感同身受。所以有人看见广场中央那个低头盯着手中的糖果,形如呆滞的小孩,以为他是个傻子。
楚辞松开了手,糖果随即飘走,像融化在星空里的云团。清扫机器人“嘀——嘀”响着吸走了他的糖,然后毫无感情的对他照本宣科了一遍《空间站公共卫生管理办法》,又“嘀——嘀”的移走。
“他刚才说什么,”楚辞抬手指了指光幕,问西泽尔,“锡林炸了?”
西泽尔缓缓蹲下在他面前,几次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起初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想要捂住楚辞的眼睛,这个念头过后是深深的震惊和愤怒,震惊于勃朗宁的胆大与妄为,更愤怒于他的武断和草菅人命。
锡林不过一个三级小星球,一颗粒子炮下去这个星球即使不分崩离析也一定会成为死星。哪怕锡林真的爆发了病毒性基因异变事件,要动用粒子炮来清理怪物也需要慎之又慎,但勃朗宁就是这么做了,并且只是为了杀死一个人。
他根本没有顾忌星球上其他的无辜人,甚至还编造了这样滑稽的、荒诞的谎言来欺骗整个联邦!
那些枉死的人……勃朗宁怎么敢……林到底是谁……他的过往到底埋葬着什么……锡林回不去了……他必须对楚辞食言……
这些想法一个接着一个在他脑海里浮游,他看着楚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刚才的问题。而楚辞没什么表情的打开他手腕上的终端,吐字清晰的语音搜索:“粒子炮。”
关于粒子炮的词条解释一条一条弹出来投射在空中,楚辞很认真的看过去,最后合上终端,低声道:“我们去吃饭吧。”
“你……”
西泽尔刚说开口,就听见楚辞道:“老林可能死了。”
他说的如此清晰而用力,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心肺里费力的嘣出来,沾着咸腥的血沫,原本是热的,但是说出来后迅速凉透了,冷硬得像石头,像脏污的冰块。明明已经说出来了,却又哽在喉头,堵在心间,上也不去下也不来,隐隐作痛着。
“锡林没有了。”
“我回不去了。”
他没有哭也没有笑,甚至是相当平静的说出这这几句话,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西泽尔抱住他,咬着牙半响,只能道:“不要怕,还有我在……”
楚辞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很轻的“嗯”了一声,又道:“我们去吃饭。”
吃饭的过程很寻常,什么都没有发生,有个看上去同龄的小男孩送给楚辞一把看上去很奇怪的坚果,楚辞礼貌的说了声“谢谢”,并把西泽尔给他买的馅饼分给小男孩一个,小男孩的母亲大声的称赞他“真是个讨人喜欢的乖孩子”。
吃过饭回到旅店里,楚辞站在窗户跟前半响,似乎在认真的欣赏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