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节
工厂遗址是绝对不可能有鸟叫的,楚辞直起身,贴着墙壁往前两步锁进角落里,对还在原地的西泽尔指了指左边的方向,西泽尔会意,慢慢匍匐下腰,朝仓库侧面的窗户移动过去。
轨道上又传来两声鸟叫,破落的仓库里跟着亮起一束光。
有人从轨道上跳了下来,仓库里的光追出来,照亮这人姜黄色络腮胡,和老鹰一般的同色眼睛。
西泽尔猜测这大概就是赵崇,他踩着那束光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拔枪对着方才西泽尔站立的地方“砰砰砰”开了几枪。
哪怕是装了□□,动能枪的枪声在这样静寂的夜里也格外突兀,可是枪响过后,依旧只有风声穿过颓圮的废墟孔洞呜咽低鸣,并未有其他动静。
身形高壮的男人走出仓库:“我已经查探过了,没有人。”
赵崇点了点头,收起枪:“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当然。”男人说着,似乎找出什么东西给了赵崇。
赵崇嗤道:“我真搞不懂你们,为什么不能邮寄给我,或者托人送过来也行,非得要我亲自来取。”
“我不愿意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男人道,“半年前自由彼岸就出过纰漏,那几个人现如今都死了。”
赵崇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不再废话,只留下一句“尾款三天后支付”,便走出了仓库。
可就在他迈出仓库大门的第一步,抬起的脚步尚未落下,他若有所感的抬头,瞳孔猛的一缩。
断裂的运输轨上立着一道人影,天太黑了,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无声。
身后遽然一声枪响,子弹如流星,越过赵崇的肩膀直奔轨道上那人而去,是仓库里的男人开的枪。
赵崇立刻矮身往后一退,缩回到仓库破裂的墙壁背后,然后他就看见,从仓库里飞射出去的那颗子弹像是撞上了什么障碍般,在空中炸开一朵金红色的火花,然后粉碎。
火星如同萤火虫四散飞舞,凋零在地上的却只有焦黑的弹片。
赵崇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们是同时开枪的。
仓库里卖给他东西的男人和外面埋伏的那人是同时开枪的……两颗子弹相撞才落了满地烧焦的弹片……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没能得到答案,因为他所躲藏的墙壁裂缝忽然一震,粉尘簌簌而下,缝隙如同游走的蛇般快速扩大,枪声接连成一片,几乎毫无间隙,眼看墙壁就要倒塌,而这面墙壁支撑摇摇欲坠的大门,一旦崩塌整座仓库必将难以存活。
赵崇回忆了一下刚才进来时观察到侧窗的位置,往前一扑躲开分崩离析的墙壁,然后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朝着侧窗的方向冲过去。
砰!
他手臂交叉护住头颅,直接从窗户里撞了出去。
依旧风化的窗栏不堪一击,却依旧划破了他的手臂和脖颈,赵崇顾不得疼痛,挣扎着要爬起身,一伸脖子,后脑勺却撞上一个冷硬的东西,他知道那是什么。
枪管。
原来埋伏的不止一个人。
卖他东西的人因为谨慎才选择了当面交货,但现在看来依旧有第三个人知晓了这件事,当然,并不能排除这本身就是卖家的阴谋。
可是身后的并没有立刻开枪,赵崇心中一震,还有机会!
他将手里的枪扔在地上,双手平举,腰背佝偻,似乎是一个束手就擒的姿态。下一秒他忽然反手握住抵在他后脑上的枪管大力一拗,那人猝不及防,枪脱手而出。
但他的反应要比赵崇想的快一些,也要更敏锐,枪被夺,他就立刻矮身一躲,赵崇砸下的枪柄就此落空,他狠狠的啐了一口,枪在手中一转,便扣下扳机。
黑夜中火花四射,谁也不知道打中了什么,赵崇不愿意恋战,转身就逃,却迎面撞上一拳,正中他的鼻梁,头晕目眩里看到金的蓝的绿色星星到处乱飞,夹杂着红的鼻血。他向后仰过去,差点倒地,手撑着地面劈腿一扫,将那人绊倒在地上,然后翻过去压在他身上,一只手臂环过去箍住他的脖颈,另外一只手拿着枪,手指摸到扳机。
可是枪口还没有送到那人的头上,就被他按住,两人的手指在细小的扳机环之间较量,不知道谁的指甲被刮飞,鲜血横流。
争夺之中枪接二连三的走火,金红光亮一闪即逝。
赵崇知道枪里的子弹或许已经打光了,他果断地放手,这只胳膊也扣在那人脖颈上,用尽生平的力气,企图将他勒死。
那人挣扎的动作逐渐微弱,就赵崇以为自己快要得手的时候,头顶忽然“嗡”一声,剧痛来袭,他的力道不由的一松。
接着头顶又挨了一下,他感觉满脸流了温热的液体,腥气扑鼻,似乎已经无法呼吸了,于是张开嘴,那猩热的液体流淌进嘴里,舌头也麻木了,好半晌他才尝出来,那原来是血的味道。
……
楚辞在仓库窗边的碎石子地上找到西泽尔时,他正靠在一个只剩下一半的原料桶上大口喘气。终端的灯照过去,西泽尔抬手挡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楚辞这才看到他头发凌乱,嘴角留着一点血渍,衣服领子也破了,像是和野兽撕扯过一般。
而他挡住刺眼亮光的那只手上,满是鲜血。
楚辞惊了一惊:“你——”
话没说出口,西泽尔忽然弯下腰一阵剧烈的咳嗽。
楚辞连忙大步过去拍他的脊背,他却摆了摆手。半晌终于平静下来,楚辞问:“哥,你没事吧?”
“没事,”西泽尔费力的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的道,“有点缺氧。”
“手没事吧?”
“没事,”西泽尔将手指在衣服上随便擦了擦,“不是我的血。”
“哦……有受伤吗?”
“没有。”
“那就好。”
楚辞说着,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确定他只是看上去比较狼狈,而没有受什么实质性的伤之后才放下心来。
他抬手轻轻抹掉了西泽尔嘴角的血痕,小声道:“好像搞砸了。”
“什么?”
楚辞有点懊恼:“不应该叫你来。
“我没事,”西泽尔慢慢站起身,将自己的枪捡回来,“又没有受伤,只是……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业务不熟练。”
楚辞问:“赵崇很难对付?”
西泽尔沉思道:“他体术和反应都是上等。”
楚辞道:“我觉得你应该也不差?”
“但我很少会这样,”西泽尔笑道,“赤手空拳的和别人殊死搏斗。”
“也对,”楚辞点头,“你是作战指挥官。”
“那你呢?”
西泽尔见楚辞掏出个球状的记录仪,在赵崇的尸体上扫了一圈,才抬起头,若有所思道:“赵崇的悬赏金还没有阿萨尔高,在我这的话……勉强算个对手吧。”
“勉强?”西泽尔反问。
楚辞将记录仪放进口袋,头也不抬:“嗯。”
西泽尔笑着道:“你这么厉害?”
“那可不,”楚辞云淡风轻道,“别人见我都得躲着走。”
他将终端的照明打在赵崇血流满面的脸上,沉思了一下,蹲下在他怀里摸了摸,忽而动作一停。
“怎么了?”西泽尔疑惑道。
楚辞慢慢撤出手,灯光下,他手指间捏着一把非常普通的黑色磁条钥匙。
“这是……”
“是锁匠的钥匙,”楚辞点头,“但是不是仿制我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