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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0

 

中谁。”

上官鸿信需要的是游戏继续,而不是一个醉生梦死的世界。他要默苍离,但不需要一个空有躯壳的默苍离。霓裳的牺牲换来了这个世界的平静,任何污点都会让她的墓碑蒙羞,他绝无可能如此轻易亵渎她付出的血。

凰后不太意外,却对上官鸿信拒绝的原因好奇。上官鸿信的老师和他妹妹简直是天生一对,一个要舍得,一个就上赶着献祭出自己,某种程度的完美重合。可偏偏中间夹着一个上官鸿信,这两位圣人的出发点经过这一层折射,偏离原本的方向。凰后掩唇微笑,默苍离和霓裳本可以是多么动人的一对眷侣,连死亡都神圣到为世人,鲜血飞溅时还能宽容地说一声,我理解你。

但上官鸿信既然存在,霓裳就变得一文不值。她连牺牲都是默苍离布的局。多妙的一出戏,处处意外,又处处合乎情理。

而现在这两人都谢幕下台,留下上官鸿信一人。如果他现在还保有一点清醒,谁才是制住他的缰绳?

凰后细细擦了一遍枪管。

其实是谁都无所谓,唯一确定的一点是,总会有一枚子弹与他绝顶的头脑天造地设。

打开门,默苍离还在。

上官鸿信松开领带,坐到沙发上去。默苍离坐在靠绿植的一侧,一本陈旧的手札,扉页里鼓鼓囊囊的,全是附加的纸条和材料,碳素墨水很难褪色,密密麻麻的墨迹清晰,反而触目惊心。

“别看了。”上官鸿信说。

默苍离又翻一页过去,指尖挑出一张纸片,上面是一行仓促的字迹。

哥,今天翘课同我出去玩吧。小妹霓裳。

他脑中一空,骤然合了书页。

像是雨水。他是朽木,没有那么坚固,慢慢渗入,然后发潮。

他历惯狂风,却被这一点痕迹打回原形。

上官鸿信将书抽出去,拿回那页纸片夹好。他一直收在床头的柜子里,没想到默苍离也会对他的东西感兴趣。

默苍离拉住他的手。

“上官鸿信。”

他语声犹疑,指尖在细微地颤抖。

“你真的不想杀死我吗?”

怎么会不想。

上官鸿信俯下身面对他:“我很想,尤其是老师背叛我之后。”

“你是否痛苦,”他指向默苍离受过枪伤的胸膛,指向他伤痕累累的心脏,“我真的不在乎。”

“我不会因为你跟我一样痛苦就将一切一笔勾销。你受的折磨是你该受的,你罪有应得。你只是表面上为难,你做决定时有过犹豫吗,想过后果吗?你明知道事情会演变至此,你还是那样选择。”

上官鸿信反握住默苍离的手腕,几乎攥碎他的骨骼。

“你营造出为我献出一切的假象,我以为我得到了你。但我得到的只是你的谎言,你在觉得我无用时就将我随手丢弃。”

“你背叛了我。”

默苍离抬眸看他,眼底隐隐沉痛。他觉不到痛,他绝不到痛,只是已麻木。

“那你还不动手?”

上官鸿信兀地松手,默苍离的手指纤细笔直如竹节,带着霜降时的苍白。他低头,吻过饱受命运折磨的每个指节。

“因为我也背叛了你。”

“我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喜欢你,老师。”

“我对你说的永远是假的。跟你一样,我许下的承诺也是假的。”

他从来不是朝拜默苍离的圣徒,他只是披着圣袍意图占有的愚人。

“所以?”默苍离破天荒地发问。

“所以我不够资格杀你。你明白吗,老师。”

因为那个够资格取走你全部的上官鸿信已经死了,你明白吗?

他们相安无事地相处了这么久,一日挑明,就像习惯黑暗的双眼经不住光亮。默苍离的双目刺刺发痛,空气里布满往日的灰尘,叫他连呼吸都沉重。

他终是完全明白了。

原来他最初的算计已酿成如此巨大的落差,任他们两人如何追赶,也合不上相同的起落,一者在天,一者在地,遇见后总会偏差。

火在他胸口里烧。

默苍离挺过第一次、第二次、无数次的风雨摧折,但这一次,他未必有那么坚强。

二十二

默苍离不像是真人。他身体里流动的是雪山的冰,他是机器,无情的构造。

但机器不会生病,所以他还有百分之一是人类。残留的、涌动的温热载着病毒在身体穿梭,一场奇幻的机器世界的旅行。

上官鸿信把他从床上扶起来,喂下去一点水。默苍离的脸被烧得通红,疲倦的双眼轻轻阖着,眉心蹙着不解的结。他的病来得比夏天的暴雨还突然,像是城堡被击溃了最后的防线,倾塌只在一瞬间。

“老师?”

上官鸿信用手背贴上他的额,潮湿的热烫灼着他的皮肤。默苍离简直是个运作过热的蒸汽核心,蒸发着身体所有的水。

这也许是他从不曾流泪的原因。

默苍离发出含糊的声音,他挣扎着睁开眼,透过高热时模糊的视野看见上官鸿信。他从胸膛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呢喃。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该吃药了。”上官鸿信说。

两粒白色的药片卧在他掌心里。默苍离揉了揉太阳穴,保持片刻的清醒,稳住身形不至于摇晃。他低头,眼睫几乎埋进上官鸿信手心里,他含进药片,它们在口腔里融化,默苍离牙根发酸,却尝不出一点味道。

“喝水。”

玻璃杯触上他的下唇,默苍离咽下药片,从上官鸿信指尖抛撒下去。长发在枕头上散开,洇一点汗,内中湿湿的。但上官鸿信半途拦截了他,默苍离被他拉了一把,额头靠在他的肩上,身体往下滑,上官鸿信终于舍得抱住他。他的叹息像是从水面上传过来,默苍离潜藏水下,耳边隆隆,听什么都不清晰。

他只是倚着上官鸿信,靠着他的肩,感觉到他的呼吸和心跳。上官鸿信的心很平静,他早不是那个抱住他就心如擂鼓的少年。他拥有默苍离,拥有了很多年。默苍离被此时的氛围所迷惑,对方颈边散出的体温,室内宁静的空气,都叫嚣着唤醒他对羽国旧事的回忆。

他不该记得,他什么都忘了。

他的生命里没有上官鸿信的存在,自始至终只有他的弟子,羽国的雁王。策天凤言而无信,他用所谓的光明未来欺骗了雁王,在剥夺去他的一切后落得个被放逐的下场。帝师与帝王之间,唯有利益绳索牵绊,别无他物。

他在说谎。

默苍离的记性是最坚不可破的利器,他借这利器一次又一次地否定自己。他现在连一句鸿信都说不出口,而曾经···曾经他是喜欢念出这两个字的。

“···鸿信。”

了解默苍离如上官鸿信,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是默苍离所能允许自己做的最大程度的示弱。

“嗯,老师。”他加大几分力道,更紧地拥抱住默苍离。他嗅到他衣上淡淡的熏香,那香气古老得发沉,比一场梦的份量更重。默苍离没有变,默苍离永远不会改变,是上官鸿信变了。

他变了,倦了,厌了。

“你那时还很年轻。”

带着霓裳在午后阳光里向他奔跑过来的少年,他们为策天凤在羽国种了梧桐树。但是策天凤那时还不懂,策天凤那时还没爱过什么人。所有跟他有关系的人都死于非命,或自愿或被迫地牺牲。他以为保护一个人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远离自己。反应到上官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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