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太久了,太久没听到这个称呼,骆书禾本打算直接走人,被震得顿了顿,才冷淡回答:“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就她所知,岑向远确实有点脸盲。
小时候去幼儿园接人,小女孩发型都大同小异,不是梳两根麻花辫,就是留着短短的锅盖头。她算比较特别的,大她六岁的姐姐早就懂事了,每天早上的任务一是叫她起床,二就是给睡眼惺忪的她扎辫子。
那时姐姐的就已经很有自己的审美,不是给她梳公主头就是包包头,她看着镜子懵懵问为什么她和别的小孩发型都不一样。
姐姐被问多了也不耐烦,直接给她嘴里塞一个水煮蛋让她闭嘴。
但就是这样,岑向远依然认不出来她。她就这么拽着书包带,看他在一堆长头发小女孩中间着急看半天,最终拉走了其中一个扎麻花辫的。
“爸,你瞎吗,这个月第四次了。”
她无奈走过去,打断,把一脸惊恐以为他是拐骗犯的小孩拉回来。
于是常常,一路上岑向远都在围着人转哄人。
“小宝,是爸爸错了。”
“小宝,长这么可爱板着张脸做什么,都要长法令纹了。来,给爸爸笑一个。”
“小宝,你倒是看爸爸一眼,爸爸要跟不上了。”
“小宝,要不要吃冰淇淋,还有跳跳糖,爸爸请客。”
骆书禾只能停下来,无奈抬眼看他,或者说是翻白眼。
“吃什么冰淇淋,爸,你哪来的钱。昨天偷偷藏在压箱底裤子口袋里的六百块私房钱都被妈妈收走了,还被打手心了你忘了?”
这时岑向远便会很得意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和她炫耀:
“当然有啦,爸爸今天赚外快去了,这次不告诉你妈妈,剩的钱都用来给我们小宝买零食,嘿嘿。”
数年过去,他是真老了。
皱纹丛生,眼神浑浊。
骆书禾记忆里的岑向远一直都是幽默风趣,看着不显老,精神很好的模样。
眼前这人,就像一个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
她以为岑向远没听懂,尽力客气:“您找错人了。”
然而就像是上天都在拆她的台,在她拐弯回房时,一行人拎着外套东西正往外走。裴姐不咸不淡瞥她一眼,把她的包递给她。
馆长突然看着她身后,哦呦一声,上前去和人握手。
“这不是岑教授吗,什么时候来东城的,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让人去接。”
“前几天。”
“真巧了,您也在这吃饭。”
“碰巧,碰巧。”
骆书禾没想到两人认识,抬起的腿只能落下,跟在裴姐身旁,听他们寒暄。
临走时,岑向远到底没忍住,又喊了她声。是馆长先听见动静,递了个眼神给骆书禾。
她是觉得今天忍到现在也是够了,索性不躲了,立在那看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时,岑向远才有点她小时候的样子,好似还是那个因为认错了女儿跟在身后道歉的普通父亲。
他试图解释,声音放得很低,低声哄人的模样:“小宝,上回在茶馆,是爸爸不对……”
一句话,剩余在那等着的几人交换了个眼神。
骆书禾却不想再听下去:“有空再说。”
她信守承诺,接下来几天都在老宅待着。家里一如既往鸡飞狗跳,老太太不忌嘴,回回偷吃都找骆书禾打掩护,又总会被晏池发现。
“嘴边那点是什么东西。”晏池倚在料理台旁,眯着眼睛看过来。
老太太心虚地抚着怀里博美狗毛。
“没,没什么。”
“不是我说你。”他都懒得直说:“偷吃都不知道擦嘴,你但凡装一下。”
老太太依然梗着脖子:“没吃就是没吃,你怎么一天到晚就盯着这点事折腾来折腾去,烦不烦人。”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骆书禾直接把晏池拉上楼进了房间,房门虚掩着。
晏池更不爽,将人拉过来掐着她腰。
“你到底是哪边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是吧。”
“哎,痒。”
但她还是抬头认真和晏池说:“你别总对奶奶这么凶,她其实很好说话的,吃软不吃硬。”
晏池放开了她,收了笑,垂眸睨她半天。骆书禾被他盯得莫名有点紧张,汗毛都快竖起来:“怎么了。”
“问你个问题。”
“嗯。”
骆书禾虽才是一头雾水的那个,被堵在墙边也不慌,把玩着他的外套拉链。
晏池突然弯腰,看着她的眼睛。
“如果以后我和奶奶真吵架了,你帮谁。”
骆书禾以为是想说什么呢,这么严肃,没忍住笑了下,捏他脸。
“说正事——”
“你怎么这么可爱。”
两声几乎是同时响起,晏池先是停住,视线不自觉就往她身后墙壁移。
骆书禾继续:“少看肥皂剧。”
“你这个问题的最初版本是不是,我和奶奶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晏池:“……”
眼见着他挺郁闷地转身离开,拉开椅子坐下。骆书禾先是把门关上反锁,侧身在他腿上坐着,小腿无意识晃来晃去。
“生气了?”
“没有。”话是这么说,但晏池还是很有脾气地别开了脑袋,也没有第一时间回抱她。
“不让你们吵架,不行吗。”骆书禾抵着他的额头,委婉劝:“别气了,你不凶的时候比较帅。”
这回他才有了反应,装模作样瞪她:“哦,嫌我脾气差是吧。”
骆书禾是看他明明就是很在意,却要装作不在乎的模样,帮着他拨了拨额前头发:“我认真的,反正我觉得,你要是收敛一下脾气会好很多。”
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晏池漫不经心,低声:“哪好。”
“就当是演给我看,行吗。”骆书禾摸摸他的脸,小声哄:“别生气了,笑一个好不好。”
于是吃饭时,老太太觉得不太对劲,眼神一直在两人身上打转。连略带不满指着晏池碗里剩的一小块金枪鱼肉,晏池面露不耐,被骆书禾注意到,在桌底下拍了下他大腿。
晏池忍了忍,就真的什么话没说,把鱼肉塞进嘴里,上了楼。
“我吃饱了。”
老太太这才把骆书禾拉过去问:“奇了怪了,你都和他说什么了,不对劲,肯定不对劲。”
骆书禾装傻:“没有啊,没什么。”
只是话音才落,桌上手机就亮了,骆书禾看了眼,咒骂的话差点说出口,又只能尽数吞回去。她随手把手机揣进了兜里:“奶奶,我出去买点东西。”
老太太从厨房探头出来:“这么晚了出去买什么,我让老赵送你去吧——”
她已经在玄关穿好鞋子出了门。
半夜,骆书禾实在是没力气起来,整个人窝在被窝,脸埋进枕头。
晏池在床边窘迫摸摸鼻子,知道归根到底是他的问题。虽然不太清楚细节,但好歹曾经在网上搜过,知道不清理对身体不好,严重点可能会发烧。
“听话。”他蹲在床边哄。
结果直接被从被窝里伸出的手赏了一巴掌,特别响。
晏池哪受过这种气,想发作,但想起白天说的,竟真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