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汤倩冷哼一声,被夏竹的淡泊气到:“你会后悔的,你知不知道化妆间的人是谁——”
话音未落,不远处溢出一声疑惑:“给个理由?”
夏竹被两人吵得烦,拿下剧本,面无表情望向从化妆间走出来的男人。
男人穿着休闲西装,插兜立在屋檐下,指间捏着一根烟,微眯着眼缝,打量物品一般将夏竹看了个遍。
那眼神轻佻、不屑,毫无尊重可言,将人看得很低很轻贱,如蝼蚁般无用。
那是上位者对卑微者惯用的眼神,他们看人时总会这样高高在上,视线落在你身上那一秒,仿佛佛光普照般,不管你受不受用,他都觉得是恩赐。
夏竹嘴角的弧度慢慢绷成一条直线,她放下剧本,依旧坐在月亮椅,处在一个低位状态,只是眼神转移到了汤倩脸上。
她看着那张漂亮年轻的脸蛋,眼里露出轻淡的怜惜:“你说你何必要跟这样一个人呢?靠你自己就不能大红大紫吗?”
汤倩满脸惊恐,看向夏竹的眼神充满疑惑,仿佛在说:你没病吧?
夏竹点到为止,起身拍拍裤腿上的褶皱,走到监视器前看周川刚补的空镜。
别看周川一直盯着监视器,可余光一直留意着夏竹那边的动静。
刚看她跟汤倩小声嘀咕了两句,周川丢下对讲机,偏过身,眸音低低问:“你刚跟汤倩说什么了?她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夏竹:“……”
“给了个小小的忠告罢了。”
至于悟不悟是她自己的事儿。
—
吃饭的点儿在石景山区的一个商圈附近,剧组百来号人全都被邀请,出行的场面有点壮观。
饭店经理看人多直接安排在二楼大堂,夏竹本来也准备在大堂吃,被周川强行拉着进了包厢。
除了本剧最大的投资人林之珩,几个作陪的投资商,剧组导演、主演团队全都到齐了。
林之珩坐主座,汤倩紧挨着他,夏竹没眼力见儿地坐最末端。
周川给她使眼色,她装没看见。
进的是一家五星级川菜馆,林之珩的助理点的全都是这家店的重头菜,菜一道道上齐,夏竹看着那碗面红彤彤的辣椒,皱着眉没敢下筷。
林之珩注意到夏竹的小动作,刻意放下筷子,极具压迫性问:“夏编剧,饭菜不合您胃口?”
“要不你给大家唱个曲儿,活跃活跃气氛。”
得,她就知道,这顿饭吃得不简单。
包厢有k歌服务,本来有歌手进来驻唱,林之珩直接挥手让人出去,眼神直直盯着夏竹,想让她开金口。
夏竹当然不会唱。
别说这要求有多恶劣,就林之珩那副故意恶心人的嘴脸她就看不过去。
她想不通,一个混迹到娱乐圈资本顶端的男人为何还喜欢逼迫女人做些跌面儿的事儿。
当然,如果是为了出气,她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周川最先反应过来,他端起酒杯站起来,笑着岔开话题:“林总,夏竹她年轻,不太懂事儿,您别往心里去。”
“不就是唱歌吗,我来。我这人还挺爱唱歌的。”
说着,周川放下酒杯走到k歌台,随便点了首歌,握着话筒唱起来。
汤倩给林之珩盛了小碗鸡汤搁他面前,结果被他嫌弃地推开一点距离,汤倩也不难受,只撇撇嘴,继续拿公筷给他夹菜。
可惜,男人并不领情,反而嫌她多事儿。
夏竹眸光一转,落在k歌台上的周川身上,见他握着话筒唱得格外卖力,颇有褪后趋前的讨好姿态,而酒桌上的几个老板照样吃得有滋有味,甚至还不当回事儿地抬手点歌,俨然把周川当供人取笑的“乐子”看待。
她内心拱了火,起身就要走。
这样侮辱、憋屈的饭局,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刚有动作,夏竹便被一旁的副导演及时拦下来。
是个有资历的导演,早见识过这样的饭局,老早就跟孙子似地伺候过这些人,所以能忍能咽气,他拽着夏竹的手腕,小声劝她:“夏编,您这一走,这戏就完了。”
“你就算不为剧想,也该为周导想想?他可是刚在人林总面前力挺了你。您不是不知道信达资本在圈子里占据半边天,今儿要是得罪了人,您接下来的剧本能好卖吗?”
“您跟汤倩碰个杯道个歉不就完事了吗?何必闹得腥风血雨,您是不怕,可剧组百来号人还要讨生活呢。”
“你得明白,不是谁都有资格摔桌走人的。”
夏竹听到最后一句,起身的动作一僵,众目睽睽下,她又撑着笑,重新坐回去。
只是姿态怎么看怎么不情愿。
几个投资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恭维林之珩,连带着一旁的汤倩都跟着沾了光,林之珩本人却是没什么兴趣,他点了根烟,手搭在汤倩的椅背,漫不经心抽着。
夏竹忽视包间里的混乱,深深吸了口气,再次站起身,拿过服务员刚开的茅台,端起自己的杯子倒至杯沿口,一手握着酒瓶,一手端着酒杯绕开一大圈人走到汤倩身边,脸上堆满笑:“汤倩,我敬您一杯,之前剧组的事儿是我的错。今儿给您赔罪,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剧组的工作人员生气。”
“周川也唱得差不多了,您看要不跟林总说一声,让周川歇歇?”
不等汤倩反应,夏竹捏着酒杯仰头直往喉咙灌。
她姿态摆得很低很低,喝起酒来也是实打实的。
汤倩被夏竹的举动吓到,捏着筷子半天没反应过来。
倒是一旁的林之珩饶有兴致地弹弹烟灰,等夏竹满满一杯快要喝完他才起身绕过椅子,咬着烟头,伸手拦住夏竹的手:“一姑娘家喝这么多,显得我欺负人似的。”
“既然你诚心诚意道歉,我今天就多管闲事,当了这个和事佬,替汤倩承了这情,希望以后在剧组你俩能和睦相处。”
“听口音你是北京人?我也认识几个北京朋友,对北京这座城市也挺喜欢,有机会咱俩重新认识认识。”
林之珩面上的笑有多假,他的话就有多冠冕堂皇。
夏竹与他对视时,清楚地瞧见了他眼底的轻视,表情虚浮得好似假人。
这一杯少说也有半斤,夏竹喝得急,这会儿头晕目眩,手撑着桌沿差点摔地上。
周川吓得满脸煞白,歌也不唱了,人跑到饭桌前扶住身子不停往下栽的夏竹。
夏竹冲周川安抚地笑了笑,回头迎上一桌人异样的眼光,晃了晃酒杯,笑眯眯开口:“我去个洗手间,各位继续。”
拒绝周川的搀扶,夏竹提着包,踉踉跄跄走出包间。
头晕得厉害,她靠在走廊的墙壁缓了好几秒都没看清往哪个方向走。
直到一个服务员过来给她指了路,夏竹才拎着包撑着墙往洗手间,她胃里翻滚的厉害,时刻有呕吐的可能。
只是醉了以后,平整地面莫名变得扭曲、凹凸,她连落脚都小心翼翼,不敢轻易尝试。
—
许默下午相亲失败,直接驱车到石景山区见一个上海那边的朋友。
对方刚回国,准备留在北京创业,想跟许默打听如今的市场行情。
聊到中途,许默嫌包间里待久了闷得慌,出来透透气,谁曾想碰到醉醺醺,路都走不稳的夏竹。
眼看她快要跌倒在地毯,许默几步上前,伸手一把将人捞起来。
夏竹显然没认出他,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