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可是为什么不呢?
“人能克己自然无患。可也是遇见她之后,我方知晓真正的妥当应当是顺应自己的心。”陆珵敛衽行礼,“这便是晚辈深夜叨扰的原因。”
他话音低沉,夹在淙淙雨声中,没有语调听着却十分悦耳真诚。
徐氏本就存了几分试探李青溦在她心中如何分量,他的态度,他的说法叫她满意。
她面上未显,又叹了口气。
“可昨日你同溦溦的事,我已听说过了。今日你又出现在宋家也不知晓外人会如何传?女儿家的名声,便是一张纸,纸若被揉过,再如何使劲也不可恢复如初了。”
抿紧了唇,瞧了眼廊庑后正房的檐甃,“是我的不是,此事我已有法子,定不会叫溦溦受一丝一毫指对。而且之前,我在大高玄殿当着圣人同云清道长的面请奏过欲娶溦溦为妻,今日回去,我便再奏此事,言明我们二人早有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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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溦做了一整夜的梦,一大早推枕听见外头雨打芭蕉,雨还未停,她也睡不安稳,便早起收拾。
刚叫了热水净过手,外间传进几声急切的脚步声,绮晴打起帘子,三步两步进来:“姑娘,陆郎君来了,一大早便和王妃在外头的廊庑底下站着不知说着什么,奴方才过来,听闻……王妃叫陆郎君太子殿下……”
她支支吾吾地说完。
李青溦先是一愣,陆珵如何会来,昨日二人分开的时候,李青溦也并不是气昏了头,也听见了四周的动静,似是仪鸾殿走水。
此类事也算大事,按说他现在并没有处理完,如何此刻出现在她家门口?
李青溦很有几分好奇,正想起身看看,突反应过来,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他是何人自然同我没什么相干。”
绮晴看见她家姑娘脸上赌气的神色便明白过来了。
昨日她家姑娘被东卫送回府,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只是将自己关在屋中早早地睡了。清霜也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只见王爷和王妃屋中的灯火着到子时方歇。
绮晴心中猜测:想就是因陆郎君的身份之事二人又拌了几句,这都是常有的事,绮晴都有几分习惯了。
虽说陆郎君一朝为太子之事,叫她茫茫然然。只是他无论什么身份,也并不影响他对她家姑娘好,这样呢就够了。
她眼见李青溦似是‘百无聊赖’地在屋中踱步,她自有眼色,偷笑一声,借口去小厨房瞧瞧出去了。
自绮晴说了陆珵在外头,外头一点点动静——连这烦人的雨声都在李青溦耳边无限放大。
她知晓自己这般是因外头的那个人,眼见绮晴走了,泄气地走前几步,推开窗户。
外头雨幕如帘。
廊庑底下的风灯摇晃,从天空挂下来无数条密密麻麻的玉柱中,升起一阵白蒙蒙的白雾。
远远地,她见他站在廊庑下,一身淡青的襕衫沾满了雨发着沉沉的郁色,也不知站了多久。
似是觉到她的视线,他一双雾沉沉的黑眸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唇角轻抿,唇角开阖,似是说了什么。
李青溦一惊,白他一眼,“啪”地将窗闭上了。
——
未久。外头动静渐笑,一阵脚步声传过,徐氏身边的侍女打起帘子走了进来。
帘子刚开,突一道圆滚滚地身影率先从外头飞了进来。先是蹭了蹭李青溦,又抖落身上的羽毛,
李青溦正托腮在窗前的胡床上坐着,冷不丁被它抖落了一身的雨水,冰冰凉的。
知晓它方才是从陆珵那飞过来的,李青溦很有几分嫌弃地推开它。
“坏东西。”
徐氏走上前,见她发梢还带着些潮气。心下一片了然:“瞧见了吧?大半夜愿放下正事等在门前,难为他心里有你,也愿拉得下面子做低伏小。一个男子,愿意为你尽心,便是完美的夫君。”
李青溦耳根一红:“外祖母在说什么?”
徐氏轻笑着叹了一口气,“能有什么?你年岁也到了,也该成家了。年前你回京之际,我同你外祖父盼你找个人品才情都差不些的才俊。这太子殿下呢良金美玉,人中龙凤,人温其如玉,性子是玉洁松贞,这么些年素有名声,已是世上顶好的郎君了。”
李青溦冷哼一声:“车驾无輗,其何以行?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他先前骗我,哪里便有您说得那样好?”
“人活一世,谁不曾犯过错?白玉微瑕,难不成便要摔了?知错,且有改的决心,且以后不再犯便是好的了。瞧瞧你外祖父,未说过一句软话,嫁于他几十年,从不知晓我喜欢什么。可能如何呢?日子还不是一日日地过着吗?几十年前聘我为妇时,婚书所言‘一见钟情、朝思暮想’,笑话,成亲当日竟叫错了我的名字;前些年呢,叫他戒酒,他自言是戒了。结果呢,每个月都有那么几日猫着偷喝;他这一生欺瞒哄骗我的事少吗?”
徐氏摇摇头,将口中的牢骚咽下去:“你们小辈自己的事,我多说也无用。”
她坐在她跟前,将手里的梨花盒子放到几上掀开。
里头是一盆花,绿叶青葱,白瓣棱棱,琼玉碎珠一般,在室内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暗香,正是先前陆珵送她的那素冠兰。
因外头大雨,兰花在木盒中放得有些久,绿茵茵的枝叶有几分蔫巴巴的。
徐氏当下觑她神情,哄她道:“瞧瞧,‘坏东西’亲自给你送过来的,你若不喜,外祖母替你扔了如何?”
李青溦虽同陆珵怄气,但这花儿何其无辜?且还是皇后娘娘费了诸多心血亲自养育而成的。她断不会做这种糟蹋人心血之事。
听了徐氏这话忙站起身,连花带盆地捧到一旁的黑漆几上,小心翼翼地摆好。方哼了一声:“无论如何,我不会这般轻易地理会他。”
徐氏听了这话,摇摇头,一时只是笑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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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珵驱车回到杏园,已是巳中。
作者有话说:
陆珵回杏园之后, 已是巳中。
他昨日离去之时,怕落人口实,给李青溦招去不必要的麻烦, 乃是假借殿前军指挥使刘庆之名出园。
回来后, 倒也未着急去上清楼见庆帝, 更过衣去了上清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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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荷荷。
朝会暂缓, 庆帝精神尚好,叫了两府阁老,众位重臣皇子开家宴。
刘贵妃、张皇后、长公主等人具在列。
因是家宴,倒也未多拘束, 头六皇子七皇子和几个年岁尚小的亲王家眷, 叫内侍雕了木鸭放在池塘里头射。
楼内明间殿前, 左右吹笛各六人, 拍板一人,均红棉双髻, 围腰束带, 唱华灯侍宴。
庆帝倚御座听戏,底下坐着的群臣具神色各异。
仪鸾殿走水之事,有太子殿下同殿前军指挥使刘庆查勘此事,又无人伤亡,众人自未放在心上, 众人放在心上的是。
昨日太子殿下与一娘子密会,那娘子着皇后娘娘赐衣。东宫主位多年空悬,今日一大早众人便都议过此事, 料想今日家宴十有八九, 便是圣人要亲下口谕选东宫太子妃。
只是这样的场合不见太子殿下, 似还是在忙的事情, 不由叫人感叹:太子殿下当真是沉得下心来。
众人正想着这些,外头内侍高呼:“太子殿下到。”
便见陆珵着一身绛罗红袍,曲领方心,头戴远游玉冠,腰系金玉带,他身着简礼华服,身姿挺拔,立如玉山,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