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节
他们走路并不快,却小心翼翼地,看起来,被杂物绊倒所带来的伤害远比地磁风暴的杀伤力强得多。
方宸观察了一阵,悄然靠近身旁懒散抱臂走路的向导,在他耳边低语。
“温凉。”
“什么?”
“他们好像根本不怕地磁风暴,表情比我们还镇定。”
温凉朝着方宸的视线看去,想了想,说。
“嗯,未进化人类根本不怕地磁风暴。只有进化者才会惧怕这样的天灾。因为”
温凉微微顿了顿。
因为什么来着?
仿佛记忆被人拦腰切了一刀,生生断在这里。
他指腹慢慢抵按着眉头揉着,又被方宸抓住了手腕。
“怎么了?又头疼了?”
“没有。我只是想不起来了。”
“嗯。”方宸松了口气,却又怕被温凉发现自己的关心则乱,便淡淡道,“那就别想了,我本来也是随口一问。”
“没事,迟早会想起来的。”
温凉的视线环绕着贫瘠而空旷的矿场,若有所思地说。
“这里,可能会有我们要的答案。”
下矿
楼梯一路蜿蜒向下,一间空旷的地下室出现在众人面前。
天花板四角吊着几盏惨白的灯光,阴森地安静亮着,丝毫没有温度,落在皮肤上,显得人都灰暗了半个度。
方宸脚步顿了一下,却也只停了半步,便若无其事地向里走。
没过多久,小小一间地下室已经被人挤满了。随后,一声沉重的关门声响起,工人便被锁在了里面,门口笔直地站着两个守卫,手里拿着枪,威慑着众人。
而身处地下室的工人们像是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避险一样,整整齐齐地横纵坐着,像是围棋棋盘上一颗颗黑白子,固守着自己的位置。
劳作了一天,他们身上的汗味被压缩在这一个小小的空间里,宛若气味炸弹。
温凉担心地看向方宸,果然见爱干净的狐狸眉头皱着,但显然并非仅仅被气味顶得反胃。他的右手稍微攥紧,从外表看不出异常,可额头上隐秘渗出的薄汗,出卖了他内心的焦躁。
温凉抬头,看了看那几盏冷白色的灯光,忽得想起,方宸似乎最讨厌这样的颜色。
“狐狸。”
温凉极小声地喊他。
“少说话。”
方宸连眼皮都没抬,只冲着门口守卫的方向隐秘一指,想说,此地陌生危险,想撒野也得摸清楚状况才行。
食指的弯折还没有收回去,指腹便漫起一阵温暖。
一只干燥柔软的手慢慢地向上攀着,从食指勾到手心,最后,整个手都被轻轻地裹了起来。
方宸极轻地颤了一颤,噩梦仿佛被温凉的绕指柔缠碎了一角,独属于温凉的精神力量柔和地盘旋在他的精神图景外,缓缓释放温存与安抚。
方宸压抑许久的负面情绪呼啸而出,心窝堵着的位置陡然一松。
习惯了一人忍受精神囚禁的方宸不太适应温凉的强硬入侵,于是他抬眉回望,眼神示意他赶紧放开。
温凉摇摇头,反而得寸进尺地盘上方宸有力道的手腕,柔软的指尖轻轻搔着皮肤,像是在肆无忌惮地跳舞。
方宸蓦地抓住温凉的指尖。
那只手骨节匀称,握起来很舒服,熟悉的触感竟真的让方宸心中深种的恐惧褪去了不少。
他松了力道,不再推拒,有一搭无一搭地揉着温凉的指节,像是在把玩着什么漂亮的玉器。
见方宸的态度软化了许多,温凉笑眯眯地搭起精神链接,明知故问道。
‘是不是又要说我吵啊?’
‘哼。’
方宸狐狸眼睛睥着,藏着恰到好处的占有欲。
他重重地回握,五指契合地恰好填满温凉的指缝,交缠成只属于彼此的秘密。
‘要牵,就用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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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地磁风暴来袭’,当然只是温凉制造出的一场混乱乌龙。
仅仅半小时后,矿场看守队就发现了系统的误判。
那扇被封锁住的门被匆匆打开,被关进地下室的矿工被一声不耐烦的‘回去工作’解救,仿佛囚犯得以假释。
矿工群体脸上没什么喜色,仿佛在这里和在外面,不过是换一个更大的笼子关着罢了。
一行人走在最后,刚踏出地下室,迎面匆匆走来一个青年。
那人约二十三四岁,浓眉阔额,肤色白净,身体单薄。
他见安爷爷几人回来时,明显一愣。
但他很快收起眉宇间的错愕,换上焦灼,直直地迎向安爷爷,压低声音问道:“您去哪儿了?”
安爷爷用满是老茧的手安抚地拍了拍青年的手背,看了看一旁的周雁山。
女子拿出那张纸条,低语几句,解释了前因后果。
青年焦急:“那找到内奸了吗?”
安爷爷神情一黯,摇了摇头:“没有。”
青年:“您真该带我一起去,您为何”
周雁山笑了:“书呆子,当然是我把你打晕了。你是动脑子的人,不适合干这种体力活。”
青年望着自己瘦弱的手臂,没有说话。
“好了,不说了,我带你见几个人。”
老人宽慰着他,一边给他引荐站在一旁的陌生四人组。
青年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谦和地递到了温凉的面前。
“我是葛时远。”
温凉正单手插兜,闲闲地站在后排,没想到青年直接越过几人,将手递给了他。
他饶有兴趣地抬头,随即伸手,同青年虚虚地握了握。
“幸会。”
温凉的指尖触碰到了一片清朗,如同春日晴空,让人身心愉悦。
青年随即礼貌地抽回右手,跟其余三人依次握手,随即扶着安爷爷,朝着职工宿舍方向慢慢走着。
安爷爷走了两步,忽得停了脚步,想起这多余的四人似乎没有地方可去。
不过矿场内的身份检查并不严苛,安保防卫也只是走走过场——现在看来,这松懈的管理恐怕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方便内乱。
安爷爷想了想,跟周雁山和葛时远说:“不如,让他们去矿上。夜半查的比较松,而且那里有地方可以藏人。”
安爷爷这话是看着葛时远说的。
后者忧虑地问道:“可最近,矿上总是出事故,如果几位”
方宸说:“没事。刚刚经历过一次爆炸,倒也不怕第二次了。”
葛时远犹豫了一下,扶着安爷爷走到一边,两人低语几句,他们的身影模模糊糊的,像是被暗夜吞噬的牺牲品。
过了一会儿,葛时远才回来,擦了擦汗,轻声说:“我带几位去。”
“嗯。”
方宸刚要起身跟着走,忽得瞥见葛时远兜里有灰布蔫蔫地露出了一个角,他稍微晃动,一个红本便掉在了地上。
“东西掉出来了。”
方宸弯腰,帮他捡起那个红本。
红皮钢印,封皮上写了‘退休证’三个字。
“啊,这是安爷爷的退休证。”
“这个很重要?”
葛时远明显犹豫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安爷爷拿着这个,可以领退休金。如果本人因为健康原因无法走动,提取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