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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螺春取出来,也不知道夫人口味如何,把漆盒里的鸭架、果脯和糕点都拿来,哎呦,这匆匆忙忙的,也没准备好。”

程冰姿冷笑了声,用帕子角轻轻擦拭唇边的浮粉。

情敌见面,分外红的何止是眼睛,还有想吃了她的心。

程冰姿并不理会沈轻霜过分的热情和熟络,剜了眼那女人绝美的脸和微微凸起的小腹,给身边的仆妇使了个眼色。

顿时,那些五大三粗的婆子们扯着脖子,七嘴八舌地冲屋正中站着的沈轻霜主仆喝道:

“跪下!”

“见了夫人怎么不磕头!”

“下贱坯子,谁许你直视夫人的!”

春愿护主,立马挺身而出:“嘴巴放干净些,我家小姐是你们这些腌臜老货骂的吗!”

见两边奴仆吵起嘴来,程冰姿笑了笑,端起茶轻抿了口,用茶盖扫了圈屋子里的家具,慢悠悠道:“鸡翅木的拔步床、成套的金银首饰、藕花轩的脂粉、锦绣阁的妆花锦衣裳……我说朝临这几个月有事没事总偷偷往外跑,荷包里经常是空的,原来都填补到这里来了。”

春愿怒极,她容不下这婆娘攀诬小姐,忍着恶心给程冰姿行了一礼,毫不畏惧道:“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人既嫁了杨公子,难道不晓得他多少家底么?这屋里的东西,哪一件他买得起?”

这时,红妈妈卑躬屈膝地陪着笑,试图解释:“杨举人老爷有个妹妹,听说夫家穷得很,多半是他心疼妹子,经常贴补。”

程冰姿不愿意听这话,再次给底下人使了个眼色。

立马有个胖婆子冲出来,扬起手啪地甩了春愿一耳光,食指连连戳向女孩的头,斥骂道:“主子说话,哪有你一个小贱婢插嘴的份儿!”

红妈妈见春愿被打,晓得这是程家的在杀鸡给猴看,忙闭上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这边,春愿只觉得侧脸疼得厉害,差点没站稳,正要挽起袖子和那婆子理论几句,被小姐拉了回去。

“别闹。”轻霜暗中掐了下春愿的胳膊。

程冰姿放下茶,身子歪在太师椅里,高昂起下巴,盯着沈轻霜,冷冷命令:“你跪下。”

轻霜摩挲着春愿的背,安抚女孩,进来这一会儿功夫,程冰姿什么来路,她已经摸了个七八分了。

轻霜轻提起裙子,恭顺地准备跪,忽然停下,蹲身行了一礼,望着程氏笑着问:“不晓得妾身以什么身份跪?”

程冰姿见这女人不经意间就媚态横生,更恨了,却故作轻松:“怎么,沈娘子觉得不该跪么?”

轻霜掩唇一笑,不卑不亢道:“跪可以,但话得说清楚了。妾身和杨朝临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在数年前就定过亲,他亲口承诺要娶我,可却先娶了姐姐,我也不怨他背信弃义,只做平妻就好,那如果我今儿跪了,姐姐是不是也得给我还个礼?可若是不以平妻之间相互见礼,那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沈轻霜跪天地、跪父母,不可能跪八竿子打不着的富太太。”

程冰姿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笑得前仰后翻,对周围的奴仆们说:“快听听,不愧是风月场混的,小嘴儿真甜,就是会说话。”

忽然,程冰姿正襟危坐起来,重重地拍了下茶几,身子略微前倾:“我告诉你为什么跪。”她看了眼一旁的红妈妈,冷笑:“红妈妈已经将你的贱籍文书卖给我了,你是我程家的奴婢,我要你跪,你就得跪,要你死,你就得洗干净了脖子伸过来让我杀!”

轻霜大惊,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望向红妈妈。

红妈妈羞惭地别过脸,摆了摆手,苦兮兮道:“你也别怨我,马大人是你干哥,可却也是程老爷的学生,轻霜,怨只怨你命苦,待会儿收拾下行礼,便跟夫人去罢,以后要听话…”

轻霜怒极,几乎站不稳:“你、你这就把我卖了?还卖给她?你有没有良心!还是你有什么把柄捏在人家手里了!”

“良心?”程冰姿嗤笑了声,轻蔑道:“这世上有钱的怕有权的,红妈妈是聪明人,知道你这种祸水不能留了。”妇人双手缩进暖套里,对轻霜冷笑:“怎么,想仗着肚子跟官人远走高飞?还想在京城安个家?我忍了这小半年,原想等着官人走了再收拾你,没想到你狐狸尾巴越发翘得高了!平妻?你也配!”

说话间,程冰姿一把将茶几上的杯子拂掉,喝道:“给我砸!”

话音刚落,那些仆妇们就挽起袖子,抄起瓷瓶、粉盒子开始乱砸,又从柜子里扒拉出衣裳撕扯,棉絮顿时飞出来,可金银首饰和昂贵的珊瑚摆件却没砸,全都放进事先准备好的大箱子里。

春愿见状,急得忙去往开推那些婆子,她人小力气弱,哪里是这些刁奴的对手,被推倒好几次,气得坐地上大骂:“你们是土匪么?听说程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光天化日就跑到人家屋子里打咂抢,说去也不怕丢人!”

“给我堵住这贱婢的嘴!”程冰姿发话了。

顿时上来两三个婆子,强行将春愿按到在地,捏住女孩的脸,硬生生往她嘴里塞麻核。

春愿两条胳膊叫人反剪到背后,她听见右胳膊发出咯嘣声轻响,痛楚瞬间传来,好似脱臼了,忽然头皮一疼,一个婆子揪住她的头发,狠狠把她的头往地上磕,她嘴里麻溜溜的,被硬物堵住了,根本说不出话,也反抗不了,她简直五内俱焚,试图用喉咙朝小姐喊“快跑”,可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

小姐也心急,眼睛早都红了,急得要过来救她,可却被两个婆子给拿住。

“你们还讲不讲道理了!”沈轻霜目眦欲裂,看了圈乱糟糟的屋里,想要挣脱开刁奴的钳制而不得,恨得跺了下脚,她晓得正房大妇通常不会容忍外面的,而且这里边的事太复杂,也不是一两句说得清,最好不要把关系弄僵了,免得将来朝临夹在中间难做人,想到此,轻霜强按捺住愤怒,深呼吸了口气,稍稍示弱:“请夫人高抬贵手,咱们都是杨朝临的女人,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苦苦相逼呢。”

“相逼?”程冰姿掩唇轻笑,她长指甲上涂了大红的蔻丹,修锉得尖尖的,就像毒蛇嘴里的红信子,仿佛手指向哪儿,就朝着哪儿“发出”轻微的嘶嘶吐信子声,“你的身契在我手里,这屋里的一针一线,包括你沈轻霜,还有外头那个小外宅都是我程家的产业,我砸自己家的东西,这是逼迫?”

这时,一旁侍立的芽奴凑上前来,半跪在程冰姿腿边,狠狠剜了眼轻霜主仆,撺掇:“沈轻霜最会卖惨扮弱了,夫人可不要被她蒙骗,她敢在您跟前吊腰子不肯下跪,就是仗着怀了杨官人的孩子,她是迷惑男人的狐媚子,若是再让她接近杨官人,肯定迷得官人考不上状元,而且您还不晓得她身上有脏病吧,万一染给了杨官人,官人又不放心过给您…”

轻霜大怒,恨不得立马去撕了芽奴的嘴,只可惜被刁婆子辖制住了,没法动弹。

这时,程冰姿不动声色地小指轻摩了摩自己眼底一条细微的纹,狞笑了声:“不就是有张好脸子骚身子嘛。”

言及此,程冰姿轻摇着二郎腿,玩味一笑:“听说欢喜楼的花魁娘子贵得很,见面都得百两银子,更别提过夜了,你们想不想见识一下?”

有那起厚脸皮的婆子坏笑着附和:“外头看着窈窕婀娜的,也不晓得里头长什么样儿,反正摸着挺软和的。”

程冰姿噗嗤一笑:“那你们还不动手?给我撕了这贱人的衣裳!”

轻霜脸色大变,身子都抖了:“你们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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