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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春愿知道自己不能哭,可是眼里就是控制不住地掉,她怕被人看出端倪,便假装瞌睡,头埋进膝头里,她在心里诅咒了无数遍杨朝临和程冰姿,希望小姐能挺住,她一定会找人救她!

春愿深呼吸了口气,收拾了下情绪,笑着凑近那两个婆子,拱手作揖,从鞋子里抠出些散碎银子,擩过去,笑着打问:“妈妈们晓得咱们夫人会怎么处置沈轻霜?”

那两个婆子凶赫赫地推搡了把春愿,呵斥:“坐好了,别乱动弹。”

春愿心急如焚,偷偷拧自己的大腿,希望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些。

这时,那两个婆子百无聊赖之际,开始嗑瓜子扯闲篇。

“你说沈娘子这回能保住性命么?”

“我看悬。”

“万一死了,岂不是麻烦了?”

“怕什么,头先咱们在利州前姑爷家又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那时死的还是前姑爷的亲表妹哩,最后还不是被咱家老爷和少爷给摆平了?沈轻霜只是个妓女罢了,无亲无故的,而且身契也在咱们夫人手里攥着,死了就死了,和死条狗没两样,多大点事。”

春愿恨得牙痒痒,她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于是再次凑上前,陪着笑:“妈妈,我尿急,能不能让我去解个手。”

年纪稍大的婆子喝道:“给我憋着,等拿到了东西再去撒,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

春愿豁出去了,直接蹲在车里,开始解腰带:“反正我憋不住了,你们不让我出去,我就尿在车里。”

那婆子见这丫头这般无赖,怕把车子弄脏,忙叫车夫停一停,像拎小鸡似的揪住春愿的后领子,将女孩扯下车,瞅了眼漆黑的巷子,心道他们三个大人难道还看不住个孩子?于是冷声命令:“就在这儿撒,赶紧的。”

春愿横了眼那三个人,嘟着嘴:“那你们稍微背转些,把耳朵捂住,别偷看,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那赶车的男人促狭了句:“要看也看漂亮的,看你不怕长针眼哪。”

春愿小声骂骂咧咧地提起长裙,将里头穿的棉裤脱下。

那三个人见这丫头果真是小解,便也放宽了几分心,背过身开始说笑闲聊。

春愿紧张得心砰砰直跳,她佯装蹲下,趁这三人不注意的空儿,扔掉棉裤,提起裙子就跑,光着腿跑得快。

她只感觉耳边全都是呼呼风声,后面那三个人叫骂着追,她头发散了,鞋跑掉一只,都要吐血了,可是不能停,停了小姐就没命了。

终于,她甩开了程家的那三个刁奴。

略喘了口气,她就往小姐的至交好友吴童生和杜鹃红家跑。

去了后,她跪下哭着将这事说给吴家夫妇,求他们千万要救一救小姐。

吴童生听后大怒,没口子地咒骂杨朝临这畜生忘恩负义。

商量了后,他们决定兵分两路。

吴家夫妇去县衙求见马大人,到底之前小姐和马大人关系匪浅,哪怕马大人不撑到底,起码把人从程府救出来也好。

而她则去“水云楼”找唐公子,那人看着果断狠厉又有钱,还特别尊重小姐,应该会管这事吧。

这般商量好后,便各自行动。

……

春愿顶着风雪,满怀期望地跑到那“水云楼”,谁知扑了个空,店主说这两日的确有个蜀中来的唐姓豪商包了整个客店,只是今儿唐公子和他兄弟周公子都没回来,不晓得去哪儿了。

春愿跪下磕了几个响头,求他若是看到唐公子回来,就说沈小姐出事了,叫唐公子赶紧去程府救人。

说罢这话,春愿赶紧往县衙那边跑,将希望寄托在吴家夫妇这边。

谁知,只见到了杜鹃红,杜鹃红恨得大哭大骂,说他们夫妻两个连夜敲响了马县令家的门,说明了来意,哪料马县令说这事程家早都给他打过招呼了,程夫人手里握着轻霜的身契,这属于人家府上的妻妾私事,他不好管。

吴童生是个很仗义的,直接顶撞:且不说大人是轻霜的干哥,单说如今一条血淋淋的人命快没了,大人是县里的父母官,也不管?

马县令当即脸子就拉下来了,说:管?程家官场上势力太大了,你今儿管了,明儿官就不要做了。

说罢这话,马县令冷着脸叫人将吴童生扣住,杜鹃红见事儿不对,只说自己动了胎气,扯着脖子喊疼,要去看大夫,这才从县衙里逃出来,哭天抹泪地说这下可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

春愿的心沉进了冰湖里,这些男人平日里都哄着宠着小姐,一旦到了要命的时刻,瞧,翻脸就不认人了。

慌乱间,她猛地记起小姐和唐公子约好了,今晚子时初刻在欢喜楼见面,如今只有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唐公子身上了。

当即,春愿给杜鹃红磕了三个头,趁夜返回了欢喜楼。

……

欢喜楼并未因为一个花魁娘子的不幸遭遇而失了欢声笑语,脂粉正浓,琴音正妙。

春愿偷偷钻狗洞里爬进欢喜楼,摸黑回到抱琴阁。

意料之中,大门早都叫人上了锁,院子里黑黢黢的,附近一点声音都没有,偶有手持棍棒的龟奴巡夜,抱琴阁的门上上了锁,雪中布满了杂乱的脚印,隐隐还有些血点子。

春愿这会儿裙子里空空如也,寒风吹来,冻得两条腿直打颤。

她搓着手,急得在原地来回拧,眼睛都哭成了核桃,她不断地安慰自己,程冰姿的那把匕首并不长,只会伤皮肉,说不准杨朝临还有点良心,会像个男人似的挺直了腰板,去请大夫医治小姐。

可是……小姐怀孕了,那刀子是要命的啊,再说杨朝临惧内又精明,怎么会管。

春愿心都碎了,噗通一声跪道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泪流满面,双手合十祷告:“老天爷,求求你发发慈悲,小姐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没有她,只要能让小姐活命,我宁愿替她死。”

麻烦了,万一大出血

此时朗月当空,银白的光华照在积雪上,使得四周泛起属于雪后寒冬独有的微弱幽亮。

春愿还当自己出现了幻视,使劲儿揉了揉眼往前看。

的确是唐慎钰,他从廊子那边大步走来,穿着紫貂领披风,靴子上有层厚厚的雪泥,风尘仆仆的,似赶了很远的路,左手攥着把半人来高的长刀,身上背着个大包袱,露出几个画轴,应该是搜罗的珍玩宝货。

“公子!”

春愿早已力竭,连爬带挪地朝唐慎钰爬去,“求你救救我家小姐。”

唐慎钰视力极好,一看见春愿这般凄惨模样,心里顿感不妙。

他疾步奔过去,单膝跪在雪地里,仔细打量,这丫头头发乱得像鸡窝,侧脸似乎被人打过,高高的浮肿起来,眼睛都哭成了核桃,缎面棉鞋完全被雪浸湿,而单薄的裙子下若隐若现露出截细白的小腿--她里头并未穿袴子!

“发生什么事了?”唐慎钰一把抓住春愿的双肩。

春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急得要命:“程冰姿打小姐,不,不对,是杨朝临杀人。”

唐慎钰眼前一黑,像被人偷袭了一闷拳,顿时头皮发紧,果然出事了,沈轻霜可是皇帝的亲姐,若是死了……

多年来的北镇抚司厮混,让唐慎钰练就了临危不乱的本事,他深呼吸了口气,根据春愿提到的人和事迅速分析,猜测多半是程家的来寻事,这才出了意外,只是他昨晚上就嘱咐过周予安,命这小子看护沈轻霜主仆,这小子人呢!

“公子,现在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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