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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节

 

得羞辱,只觉得快意恩仇。她这法子是粗糙粗野了些,但却也直接,她一个乡下小丫头,不会京城那些弯弯绕绕的文雅算计,最多只能想到这些了。”

阿余品出提督言语里有纵容的意味,轻打了下自己的脸,笑道:“您说的是,死的不是奴婢的亲人,奴婢便不能同殿下一般感同身受。只是提督,周予安今儿受了如此奇耻大辱,他这人心胸狭窄,手里又握着公主的秘密,会不会豁出去报复?”

“他不敢。”裴肆小指抚了下眉毛,“没有本督的允许就擅自行动,他敢冒着得罪我的危险做么?再说他妻儿还在我手里攥着,做什么都得掂量着些。还有,首辅党如今风头正盛,报复春愿,就是得罪唐慎钰,更是得罪皇帝。今儿哪怕在草场把他给骟了,他也得低眉顺眼。最重要的是,你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小人的无耻和忍耐程度。”

阿余点了点头,凑过去给提督捏腿,“我要是他,我宁可躲在庄子里吃斋念佛,也绝不来鸣芳苑这样的是非地,玫瑰花身上全是刺,他过去在女人身上吃的亏难道少了?还傻乎乎地往里钻。”

“嘶-”裴肆的腿仿佛被刺扎了般,他挥了挥手,让阿余别捏了,坐起来整了整大氅:“你当他傻,看见小春愿那样的美人就丢魂了?最近唐慎钰已经开始行动了,一点点往出翻周予安过去经手过的案子,只要办差,谁还没点错漏了?唐慎钰这是明白警告周予安,尽快按他说的做,否则,他就有本事把这些错漏放大,到时候治罪周家!而本督之前又让你告诉周予安,小春愿有用,暂时不杀。周予安几经思量,这才铤而走险,放低姿态,跑到鸣芳苑攀龙附凤来了。”

阿余了然:“怨不得他屁颠儿屁颠儿跑来,不过,他一个拥有丹书铁券的侯爷,居然跟些儒生和校尉较劲,太跌份了。您说他到底是不是周家的种,怎么跟他爹一点都不像。”

裴肆抱着暖炉,困得打了个哈切:“他可是纯纯正正周家的种,周予安跟他祖父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心很野,但能力却不行,偏生臭公子哥儿毛病还一大堆。当年老太太眼看着家道要中落了,非常严苛地教养儿子,果然先定远侯很争气,性子果敢坚毅,手腕强硬,为周家挣下侯爵之位和丹书铁券,但他成日家在外头忙,和母亲妻子关系就有些疏远。都说隔代亲,老太太当年对儿子那是往死里打的狠,对孙子却是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阿余看提督面有倦色,轻声问:“戏看完了,那咱们现在回京么?”

裴肆唇角含笑:“急什么。”

……

这边。

草场跟前有个九曲楼,专供宴饮休息。婢女们端着冒着热气儿的珍馐美食,鱼贯进入花厅,将酒水和吃食一一布在各个小席面上。

鸣芳苑既赏给了长乐公主,而邵俞是公主府的大总管,那便是这场席面的东道主。他倒是守着礼,没敢坐在最上首,只在主座下边添了张矮几。

邵俞扫了眼四周,小席面上坐了六位年轻书生,各个潇洒俊逸,举手投足间尽是诗书风流。

邵俞笑着举起酒杯,对众人朗声道:“各位都是长安久负盛名的才子,原本今日蹴鞠会后,殿下要办个斗诗会,谁知方才在草场发生了那样的事,殿下也没心情了,特特叫咱家开个小席面,给各位公子赔礼致歉。”

众书生才子赶忙站起,举起酒杯,纷纷赞着公主,无外乎说殿下实在太礼贤下士了,今日他们能来鸣芳苑参会,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其中,在小席面靠左坐着的,正是蹴鞠会上第一个下场踢球卢书生,他早在数月前就投靠邵总管了,此时,自然要配合着总管说话。

卢书生喝了半盏酒,环视了圈众才子,忧心忡忡地望向邵俞:“原本好端端的,怎料出了小侯爷那桩子事,咱们这些浑浊男子倒罢了,可殿下可是最清净纯正之人,怎看到那样污秽的东西!”

这时,一个花眼举人帮着腔:“今儿不过是文雅玩乐而已,听闻最近殿下心情烦闷,大家都想让她开心些,咱们堂堂七尺男儿岂有蹴鞠踢不过女子的道理,都是让着她们哩。”

卢书生连连点头,吃了一大口羊肉:“可不,便是连秦校尉那个粗野武夫,也都顾着脸面,尽量避免和府上的姐姐们有任何四肢接触,十分艰难地赢了球赛。哎呦,这小侯爷未免也太争强好胜了些,昂藏八尺男儿,竟公然和几个小女子打架,还被人扒了裤子,臊得我都没脸看。”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这个说周予安太跌份丢人,那个骂他心胸狭窄,输了球就要打人,大家伙儿都看得清清儿的,他把人家小姑娘踢得都吐了血。

邵俞笑吟吟地听着,他吃了口酒,抬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大家伙儿先静一静,阴阳怪气道:“踢吐血算什么,头两年刘尚书家的姑娘被他拒婚,一气之下悬梁自尽,栽在他手里的冤魂还少了?小侯爷出身高贵,素来看不起我们这些阉人,如今他家里不显了,就开始拼命巴结讨好殿下。殿下厚道,念着他刚没了祖母可怜,谁知他竟做出那样丢人的事,让殿下难堪。哎,那幅贪吃的模样实在是让人不齿。”

正说着,有个小太监匆匆跑进来,在邵俞耳边说了番话。

邵俞连连点头,冲众书生抱拳,笑道:“对不住了,咱家忽然有点急事,不能招待各位,先走一步了。”

说罢这话,邵俞暗中给卢书生使了个眼色,再三笑着让众人不要起身送,坐着安心吃酒,扬长而去了。

大总管走后,众人顿时觉得松了口气,吃喝更放得开了。

酒过三巡后,只见卢书生站起来,双手捧着酒杯,对众才子道:“各位兄台,愚弟有几分薄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忙说,卢兄但说无妨。

卢书生愤愤道:“大总管如此和颜悦色,而且一点架子都不拿。反观那个小侯爷,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用下巴颏看人。姓周的还在孝期,就这般迫不及待地攀龙附凤,实在是无耻之尤!且其品性糟污,好色下流,像个村头泼妇似的和女子们打架,抓头发吐口水,无所不用其极,把他先人的脸都丢光了。咱们深受大总管的款待,总得回敬他一二,在下提议,咱们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可手中的笔却是千万钧重的,写上几首诗,臊一臊这姓周的无耻小儿,也算替总管出一出气,也算回敬他今日轻视咱们了。”

在坐的人都不傻,早都听出来方才邵总管言语里对小侯爷的敌意,故而卢书生的话刚说出口,几乎是一呼百应。甚至有那起促狭的,连题首都想好了--

“跛侯爷血战五娇娃”

“白发祖母尸骨未寒,孝顺孙儿光腚蹴鞠”

一时间,吃酒席面便变成了批周会,卢书生请下人端来了笔墨纸砚,众人写文章作画,对诗唱词,极尽讥刻讽刺,口诛得酣畅淋漓,笔伐得恣意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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