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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节

 

春愿原本想解释番,忽然发现没必要,索性认了:“没错。”

唐慎钰手不自觉用力,他看见她因胳膊痛而紧抿住唇,可她仍不屈服,直勾勾地盯着他。

唐慎钰压着火:“她是我姨妈,对我有抚育之恩,你不要太过分。”

春愿打开他的手:“我过分?云氏对你有抚育之恩,难倒小姐就对我没有抚育之恩了?”

她手指点着男人的胸口,一字一句道:“你要报恩,我也要报恩。”

唐慎钰知道,没得谈了。

这时,他看见裴肆带了几个太监走过来了。

“殿下,该上路了。”裴肆唇角噙着抹揶揄的笑,“您若是走不动,小臣可以让底下人搀扶您走。”

春愿不想被裴肆这阴狠的阉人嘲弄,更不想再和唐慎钰继续这种无意义的争吵,她转身,闷头往前走。

“公主……”唐慎钰再次抓住女人的胳膊,深深地望着女人:“我不想你这样消沉萎靡,这世上除了仇恨,还有别的活法。”

药 :药

太阳只吝啬了一个晌午,又躲进厚重的灰云里了。

马车里有些暗,春愿失神地歪在软靠上,手指将车窗推开条缝,怔怔地望着缓缓倒退的雪和树。

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步。

这半年来,她不论怎么威逼、发疯、诅咒、刻薄,唐慎钰都低眉顺眼地忍受了,可今日,他冲过来维护他姨妈的时候,看她的眼神是怨怼的,甚至冰冷的。

“我何尝不知道你夹在中间难。”春愿眼睛酸了,无声喃喃,“可我也难啊。”

“殿下您说什么?”一旁跪坐着的衔珠忙问。

“没什么。”春愿摇摇头,手指揩去泪,“你说,我今儿逼迫云氏下跪,后头要掌她嘴,是不是过分了,她到底算是有头脸的长辈。”

衔珠从箱笼里取出条薄毯子,盖在公主腿上,声音哽咽:“若是放作平日,您是最尊贵最得上宠的公主,哪个对您不敬,只管刑杖便是。那妇人满口污言秽语的,您今儿是替奴婢出头,这才要教训她,谁知道那么寸,正好赶上唐大人过来。奴婢是个蠢笨的,晓得您嘴上恨唐大人,可心里……”

衔珠顿了顿,“那会儿邵总管说要去寻唐大人聊几句话,奴婢左思右想了许久,紧着叮嘱邵俞,让他跟大人解释解释那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春愿疲累地窝在软靠里,长叹了口气:“没必要,左右我和他的恩怨深了,也不差这么一次两次。”

正在主仆两个说话的当口,马车戛然而停。

外头传来阵脚踏雪地的咯吱声,轻快而有节奏,不多时,传来侍卫低沉的声音:“殿下,裴提督过来给您请安了。”

春愿蹙眉,冲衔珠摇了摇头。

衔珠立马转头高声道:“殿下身子不适,无事,提督便请退下吧。”

“有事。”

裴肆清冷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不会叨扰殿下太久,几句话的功夫。”

春愿不想看见这条毒蛇,索性闭上了眼。

“殿下。”衔珠凑近了公主,悄声道:“这厮是出了名的阴狠,再说他今儿奉了大娘娘懿旨来的,咱们眼瞅着要去慈宁宫,吃罪不起哪。”

春愿心里一阵烦,努了努下巴。

衔珠会意,跪行到车口,素手掀起厚重的车帘。

“小臣给殿下请安。”

裴肆依着礼,恭敬给春愿行了一礼,他左右看了圈:“小臣有件要紧事要同殿下说,不远处有个清静茶寮,劳请殿下移步……”

“有什么事,你就站那里说。”春愿搓了搓发凉的胳膊,语气中含着明显拒绝的意思。

裴肆早都料到她的冷漠和防备,再次行了一礼,给身后打了个手势,立马有个年轻内官踏着小碎步弓腰上前来,趴在雪地里。

裴肆直接踩着这太监的背,上了马车,紧着给阿余使了个眼色,阿余甩了下拂尘,让车驾启程,马车四周护行了数个驭戎监的太监,这架势,似乎防止人凑近偷听。

“谁让你上来的!”春愿惊得坐直了,手炉都掉了,骨碌碌顺着她的小腿滑下,落在脚边,铜盖子磕开了,从里头滚出两块将熄未熄的银丝炭,顿时将她的裙脚燎出两个小洞。

“小臣是阉人,侍奉陛下娘娘的内官,殿下无需如此忌讳。”

裴肆面不改色地赤手将那两块炭捻起,安放在手炉里,不紧不慢地扣好铜盖子,俯身用袖子擦灭春愿那已经燎起火星子的裙摆,然后将手炉递到衔珠手里,淡淡说了句“当心些”,全程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

春愿身子不禁往后缩,后背紧紧贴在软靠上,扫了眼裴肆,他这会儿侧身而坐,手随意搁在腿面上,指尖明显被烫红了,但这人一脸的平静,甚至唇角仍浮着抹浅笑,仿佛根本没有痛觉般。

可怕的不像人。

而衔珠很是畏惧此人,垂下头,往她身边靠,叱道:“你放肆,快下马车!仔细我告给陛下!”

马车并不大,三个人就显得有些狭窄局促了。

裴肆并不搭理衔珠,淡漠开口:“衔珠姑娘可否下车,本督有话要单独和殿下说。”

“你有什么话见不得人?”春愿隐在袖中的手捏住拳头。

裴肆笑笑,倒也没强求让衔珠离开,他松了松卡在脖子上的银狐领,轻咳了声:“小臣今儿是奉大娘娘的懿旨过来的,在庄子里言语上对殿下多有冒犯,还请您恕罪。”

春愿假笑:“提督未免太小心了,这没什么。”

这权阉越恭敬,她就越紧张,过去她就是误以为他恭敬和善,以至于吃了好大的亏。

春愿揉了下发痛的太阳穴,下逐客令:“我头有些疼……”

话还未说完,就被裴肆打断:“周家到底和太后娘娘沾点亲、带点故,这两日云氏去慈宁宫诉苦,再加上头先鸣芳苑草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太后多少有些生气,今早还宣了陛下过去训了通。”

春愿十指交叠,银牙轻咬住下唇,低头黯然,她又连累了宗吉。

裴肆看见了她痛苦愧疚的神情,暗笑她到底年纪小,哪怕飞上枝头也摆脱不了奴仆良善的“道德”,把那情义看得忒重了些,所以才走到了这步,把自己逼得痛苦不堪,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七寸。

一旁的衔珠体察到主子的不安,忙小心翼翼地问:“提督,您晓不晓得大娘娘将殿下宣到慈宁宫,要怎样?会不会惩罚殿下?怎、怎么罚?”

裴肆未理会衔珠,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只是用余光睃春愿,淡淡笑道:“殿下不用太担心,周家已然家道中落,周小侯无才无德,头两年还惹出过刘家小姐的情债,大娘娘不见得会沾惹这种腥,情面上照顾一番罢了。况且,如今唐大人似要发周予安的案子,大娘娘且乐得见兄弟阋墙火并,对您,也顶多申斥几句。您进宫后直接去找陛下,有陛下护着,兴许都不用见大娘娘了。”

春愿松了口气,不知不觉,手心已然渗出了汗,再次下逐客令:“提督的话,我记住了,多谢提醒。”

裴肆点头,刚准备叫停车,又多提点了一句:“这话本不该小臣说的。如今首辅一党在朝堂上蹿下跳的惹事生非,结党营私,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说句得罪的话,殿下您非皇族,可现在却姓了赵,这里头具体什么门道,您很该有一杆秤。当初万首辅暗中协助陛下寻回您,又一力促成封您为长乐公主,为的就是今日以替公主生母‘周淑妃’翻案为由,对付太后,将来他好在朝堂一人独大。您弱质芊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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