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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周琨钰同辛木一起坐在矮矮窄窄的双人沙发上,一隻手微微往前探, 像是接住了取暖器散出的一抹暖黄光源。
她是神女。能接住月光,接住星光, 接住春日午后正好时分的那抹阳光, 存进那双清朗如河的眸子里, 变作粼粼的眼波。
辛乔走过来, 搬一把小小靠背椅,坐到周琨钰这边来。
辛木的眼睛亮了亮。
虽然吧她的那边靠墙堆着杂物,位置促狭些,但是辛乔坐到周琨钰旁边了诶!
还可以,有点主动的。
辛木往前探了探身子, 把小太阳的旋转按钮打开。
小太阳吱吱悠悠的开始摇头,把暖光均匀的铺洒到三人面前。
辛乔身纤腿长,坐在一张小小靠背椅上双膝拱起来,就显得有那么一丝丝委屈。但这张小椅又是她坐惯了的, 平时择菜、削水果,她都习惯坐在这里, 就着客厅里的垃圾桶。
所以她这么坐着,姿态又显得放松。和周琨钰一样, 一手往前探着, 似要捞一把小太阳的暖意。
暖黄的光洒在那张清隽的脸上, 令平素倔强到有些锋利的线条柔和了不少。她对春晚不怎么感兴趣,方才包了饺子又做了菜, 有点累,微微有些出神。
发着呆,不知过了多久,听周琨钰用很轻的语调说:“木木睡着了。”
辛乔回神,向周琨钰身边的辛木望过去。
跟着压低声线:“嗯,她平时学习太拚,放松下来就容易困。”
“要不要让她回卧室?”
辛乔摇头:“她要守岁,就让她这么眯会儿吧。”
她起身,走进房里拿了张毯子,轻手轻脚搭在辛木身上。辛木转了转颈,没醒,发出小猫叫一般的一声鼻息。辛乔低低笑了声,绕回自己这边的小靠背椅坐下。
周琨钰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电视里春晚的音量调到最低。
于是那些笑语成了低迷的背景音,屋子里忽地陷入一片安静,好似能听闻心跳声。
辛乔微微站起来,对着周琨钰的方向,勾腰。
周琨钰的呼吸倏然一紧,才发现,她是越过自己去摸茶几上放的那碟花生。
周琨钰穿着辛乔的外套,闻惯了其上沾染的淡淡柠檬味。
直到这会儿辛乔为了拿花生,俯下身子,一瞬与她挨近。
周琨钰这才发现,人身上的香味,到底跟衣服上的香味是不一样的。
沾着体温,更鲜活些,那香味便似有了自己的意志和心跳,扑扑扑地,往人鼻腔里钻。
直到辛乔拿完花生以后坐下,她的体温和香气才又淡了些。
周琨钰把自己的呼吸放出来,徐徐的。
辛乔微垂着眸子,好似借着小太阳的光,一颗花生攥在手里,另一颗捏在指间,轻轻一捏,花生壳迸开发出细碎一声响。
辛乔抬眸望辛木那边一眼,唇边溢出抹轻笑。
周琨钰也不知她这是难得放松下来的小小恶作剧,还是试探辛木到底睡熟了没有。
心里冒出个莫名想法:像颗小小烟花。
在辛乔手里迸开,又有流光一般的红色花生衣子自那白皙指间簌簌而落,落进下方的垃圾桶。
然后辛乔轻声问:“吃么?”
周琨钰摊开一隻莹白的掌心。
其实那一瞬,辛乔的眼神落进来,深深看了眼她的掌纹。
想着以前念中学时,同学们说过的那些生命线、感情线。
她看过自己的掌纹,很复杂,错综盘亘一如她并不怎么顺隧的人生。又看一眼周琨钰的,线条明晰,连掌纹生得也是清逸。
这样的生命线,能互相缠绕么。
这样的感情线,能互相交迭么。
但辛乔什么都没说,隻把手里的两颗花生仁放进去,指尖轻轻擦过那掌纹。
一定能,必须能。
如若新年真能许什么愿望的话,让她贪婪一点,第一次没有把她的愿望匀给辛木,而为她自己来许。
指尖与掌纹的相接,便是她们今晚肢体最亲密的瞬间了。以往她们的亲近很激烈也很急切,好似要借着那一刻的神魂颠倒去掩盖某些呼之欲出的感情。
到了这会儿她们开始直面自己的感情了,又变得很慢很轻,甚至小心翼翼。
周琨钰抬手,把两颗花生仁送进嘴里。
后齿一嗑,是淡淡原香,没加什么调味。可空气里还弥散着方才的八宝饭味,甜滋滋的。
辛乔把手里的另一颗花生剥了,喂到自己嘴边,无声的拍掉指间的花生衣,又把垃圾桶挪开,自己往取暖器这边凑了凑。
两人还是没什么接触,除了辛乔的拖鞋尖抵过来。
灰色,看起来穿挺久了,茸茸的毛面就被磨得有些张牙舞爪。抵着周琨钰脚上所穿、辛木挑的那双小黄鸭拖鞋。
她的靠近是一点点的、渐进式的,居然先是从一双拖鞋开始。
周琨钰有一些想笑。
她就看看,辛乔能跟她耗多久。
她眼尾瞥着辛乔。年轻女人睫羽垂着,小太阳燃得久了,那光便稠了些、又暖了些,好似挂在睫毛上,让眼神显得很浓稠,时光显得很浓稠,甚至这一刻的静默,也显得很浓稠。
周琨钰忽然冒出个想法——她喜欢的人,是很好看的。
这句子来得有些突兀,甚至让她微滚了滚自己的颈根。让人不适应的并非“好看”这种字眼,生活中哪里缺乏好看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