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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玉京梦

 

,自己最爱的便是谢渊眼中澄澈之光,和他朴素剔透的心,他又并非嗜酒之人,为什么要将自己弄成这样?

几个手下把谢渊安顿好便离开了,枪照旧靠在墙上,剩的酒也搁在桌子上。而谢渊则坐在靠窗的榻边,背着外边凉凉的月光,低头,不说话也不闹,倒是很乖巧。

王遗风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本想质问他怎么酗酒,最后不忍,终于还是软下语气:“谢渊,我记得你可是一个不会在公干时喝酒的人,你今天怎么喝这么多酒?”

谢渊不答,王遗风疑心他睡着了,但仔细看去,眼睛分明是睁着的。

王遗风心下转了一圈,大着胆子去牵他的手。

这次谢渊没有挣开。

王遗风将掌心覆在他放于大腿的手背上,就这么陪他坐着,静静感受着掌下穿来的暖意,也终于在没过多久,听到谢渊回来后的落雁信

王遗风本来没有打算去南屏山。

他和陶寒亭并几个心腹手下因一桩旧事前去巴陵县,但刚到巴陵地界、准备稍事休息时,他们在村外恰巧遇到一位村妇打翻了手中装满野果的竹篓。

那鲜艳的果子骨碌碌滚落一地,村妇站在原地、手足无措、面色茫然,赶紧蹲下身去捡道路上到处散落的野果。

王遗风还没发话,身后手下几人识趣地帮她捡起来,王遗风也弯下腰,捡起脚边那个野果,走到村妇面前,丢进她的竹篓。

村妇抱着重新装满果子的竹篓低着头对他说谢谢,不由分说给他们几人一人手上塞一个,又抱着东西回到村里。

陶寒亭看着村妇的背影:“她……”

王遗风看了他一眼,陶寒亭还是闭嘴了。

待寻个由头支开那几个手下,陶寒亭才说:“那个人有武功,一般人看不出来,我还能分辨一二。”

王遗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野果:“嗯。”

陶寒亭讶异:“那你怎么不怀疑她是故意的,为了接近你?”

王遗风:“因为那是烟。”

陶寒亭:“……烟的易容术果然出神入化,武功低于我者完全无法识破。”

王遗风随手把手里那个果子抛给他,陶寒亭稳稳接着:“他来找你,是有什么要事吗?”

“一则不大不小的消息。”王遗风说,“一个只要我愿意,就能立刻改变江湖格局的机会。”

陶寒亭:“是什么?”

王遗风:“谢渊染病月余,近已卧床几日,而浩气盟严防死守,没有半点风声传出,恐妙手难医。”

这是个足以石破天惊的消息,但王遗风说出来却没有丝毫波澜,陶寒亭万分吃惊:“这怎么会是小事?谷主,浩气盟方才成立,这是我们绝好的机会,能重创浩气盟于股掌之间,只要……”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王遗风对他缓缓摇了摇头。

于是陶寒亭又想起,自己作为极少数在王遗风青年时就见过他、有过短暂交集的人,了解一些他不为人知的往事。

比如,当今两大阵营首领这两人是早就认识、且曾经关系非同寻常的。

他们走到两个极端、两个对立面,是命运的玩笑。他们可以在战斗中死在彼此的手上,但无论是谁,都不会趁人之危。

那么,的确,对于王遗风来说,这不算什么重要的信息。

谢渊生病,无论能不能治好,都和现在的王遗风无关。作为恶人谷谷主的他,只用想办法对付浩气盟盟主,这个位置从一开始就不是只有一个人选,没有谢渊,还有别人。

但……

若他还是“王遗风”呢?

若谢渊还是“谢渊”呢?

一句话之间,陶寒亭就明白王遗风此刻心中在思虑的是什么,也明白为什么烟要突然出现在这里,来告诉王遗风这个消息。

——你是要作为故人王遗风去探望谢渊,还是作为恶人谷谷主,对浩气盟盟主的病情袖手旁观呢?

——你的选择,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恶人谷呢?

王遗风要只身潜入浩气盟,难度并不大。

这倒不是因为浩气盟守卫玩忽职守,而是他本就在各种情报里将浩气盟的路和守卫情况烂熟于心,且谢渊的房间外并没有人值守。

于是就在这么一个无人知晓的夜里,他持着笛子,沐着月光,静静地站在谢渊的窗外。

里面没什么动静,但时不时就有侍卫低声问他要不要吃东西、喝水的声音,谢渊都没说话,或许只点头和摇头。

但王遗风知道,谢渊不是喜欢让别人伺候的人,白天或许会有人进出,晚上无大事的话,他住所附近的守卫都只是巡视,而非值夜。

如今谢渊竟然夜里在卧房留下侍卫,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的确沉疴在身,需要人连夜看着。

他在窗外站了约半柱香,都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想办法看一眼谢渊时,终于听到谢渊沙哑的声音说:“你帮我个忙,去议事厅旁边的耳房把这些东西给我取来。”随即,说出几本书、几张地图,以及一些人名,或许是来往信件。

那侍卫听声音年纪不大,这会儿都要哭出声:“盟主,您就好好歇着吧,盟中事务有副盟主和军师他们在处理,您别操心了。”

可谢渊的性子,侍卫也是知道的,求他两遍都没用后,他只能说自己尽快回来,然后轻手轻脚给谢渊关上门。

小侍卫关门的时候总感觉窗边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但无论怎么看,那都是被风吹动的婆娑竹影,他揉揉眼睛,还是决定先去办盟主拜托自己的事情,快步走出院子。

待听不到他的脚步声,谢渊才又说:“来都来了,便进来吧。”

“不敢。”王遗风低声说,“你我最好不要相见。”

里头的谢渊低低笑了几声:“王公子,原来你也有不敢的时候。”

他这一声多年未再叫出的“王公子”,让王遗风恍惚又回到那年的晨光中,他亲手为谢渊系上那把古董短刀,教他写自己与他的名字,摘走他的虎牙令,而谢渊叫他:

“王公子。”

王遗风从竹影里走出,手轻轻按在窗户纸上,在月光中,为屋内的人留下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影子。

“谢渊,我也是人。”他说,“是人,便有七情六欲、红尘烦忧,是人,便怕生老病死、爱憎别离……谢渊,我不敢。”

不敢什么?

是不敢看他,还是不敢问他的病?

这些,王遗风没有说。

谢渊亦静默片刻,才答道:“但你还是来了。”

是啊……

即使不敢,他还是来了。

以“王遗风”的身份来,而非“恶人谷谷主”。

谢渊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依旧叫他“王公子”。

王遗风苦笑两声:“就算我来,似乎也改变不了什么。谢渊,我不是神医,只是一个路过的普通人,你的病,我无能为力。”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谢渊平静地回答:“生死有命,我并不在意。”

“可我在意。”王遗风脱口而出,旋即知道失言,补上一句:“没有你,我上哪里找个合适的人跟我作对?这浩气盟之人,都很无趣。”

谢渊低声笑:“若我能有选择,并不愿看到与我作对的人是你。王公子,昆仑一别,此去经年,可……还好?”

他说话愈来愈轻,等到最后两个尾音,似乎还有些气力不济,微微咳了两声,才恢复正常。

王遗风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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